宗应的心脏被重重一击,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顾之瑾,半张着嘴,双唇不停地颤,眼泪流了满脸,“不可能...不可能!这次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小景!你骗不了我!”
顾之瑾的语气很平静,面对宗应灼热的目光,没有一丝躲闪。
“宗应,你说我是杭景,你好好看看我,我到底哪里像杭景了?”
杭景是omega,顾之瑾是alpha,从长相到性格,二人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不是像,你就是杭景!”
宗应体内的信息素紊乱了,他奋力压制着,低吼道,“就算你不承认,也骗不了我。”
“小景...”
宗应用力呼出一口气,面对顾之瑾一脸的冷淡,硬是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小景,你是不是失忆了?”
“电影都是这么演的,受了重伤记忆缺失,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没关系的,小景,没关系,你跟我回家,会想起来的。”
宗应目光紧盯着顾之瑾,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瞬间的动容,什么都没有。
“小景,回家吧,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原本以为杭景的死,是宗应此生最沉重的痛,但如今杭景回来了,在经历失而复得的狂喜后,再要承受一次求而不得,宗应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扛得住。
“小景,求求你了,回来我身边,我爱你的...我要怎么证明我爱你?小景,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你说,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顾之瑾看着形若癫狂的宗应,心里多少有些受不了。
并不是他对宗应心软了,只是觉得命运太折磨人了。
老天爷送他回来,难道就为了让他看到如今他和宗应的立场已经对调,让他看一看宗应过得有多不顺吗?
可这不是他希望的。
既然已经重新开始,为什么不能各自好好生活,非要将他们重新牵扯?
“宗应,我没有失忆,我的记忆很完整。”
顾之瑾的态度软化了些,低沉的声线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我说了,杭景没有恨你。他比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爱你。”
宗应听到这句话,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濒临炸裂的心脏也平复了一些,“小景,我...”
紧接着的一句话,打碎了宗应所有的期盼——
“但是,这些和顾之瑾没有关系。”
顾之瑾破天荒地对着宗应笑了笑,说出口的话却冰寒刺骨,“宗应,所谓爱情,无非就是两件事——
第一,千方百计去证明我爱你。
第二,想尽办法去求证你爱我。
第一条,杭景已经做到了极致,至于第二条...”
他看向情绪崩溃的宗应,缓缓说道,“之前杭景到死都没有成功,你现在说你爱上了杭景,想让他去验证你的承诺,可是怎么办呢,杭景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就算你说再多,做再多,你把心都掏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一捧灰,什么都不会在乎的。”
顾之瑾终于主动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抚上了宗应戴着戒指的那节手指。
他细细摩挲了那枚戒指,眼中的怀念落在宗应的眼里令他心如刀绞。
这个人就是杭景,但他不肯承认。
“宗应,不管之前发生了多少误会,结果改变不了,杭景已经死了。无论你做再多,这一点是既定的事实,谁也没办法。所以,别爱杭景,一个死人是不会给你回应的,无论你付出再多,也不会有回报。”
“爱而不得太痛苦了,你别去体会那种感受,杭景他,他不想看到你这样。”
宗应眼泪根本停不下来,他宁可顾之瑾对他恶语相向,横眉冷对,也不想听到他用这种温和的口吻说这些凌迟的话。
酸涩无比的情绪拥堵在胸口,顾之瑾说的每一个字,就像往他心口注入一阵毒素,最后剧毒郁结在他的心口,侵蚀着他,让他疼痛难忍,让他万念俱灰。
太痛了,太苦了。
这就是爱而不得。
他犯下的过错太沉重,所以要他去体会这样绝望的感情。
“太晚了......小景,太晚了,我做不到不爱你。”
宗应反手抓住顾之瑾的手,牢牢地握着,“我爱了你很多年,我自己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一直都爱你。”
“那年比斯公园的极光,我爱上了那个在涂鸦墙上画下极光的人,我一直以为是林语抒,直到我走进了你的工作室,看到了你在墙上留下的一模一样的极光,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我不懂风格技巧,也不知道怎么从笔法去判断画手之间的区别,我只知道那晚的极光真的很美,能将那么美的极光复刻下来俘获我的人,一定比极光还要美。”
“是我的错,我眼睛瞎了,我早就发现林语抒和我想象中的人不同,却没有在意,没有去弄清楚整件事,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但是我做不到不爱你,这份感情实实在在在我心里存在了快十年了,抹不掉,割不断。”
顾之瑾很意外。
他当然记得比斯公园的极光。
漫天的绚烂有多震撼,让他感动到在涂鸦墙上留下了即兴的创作,同时灵感迸发,设计出了人生中第一件作品。
原来那时候,宗应也在。
竟然在那时候,他和宗应就已经产生了羁绊。
这么些年的纠缠,竟然是因为宗应最早认错了人。
可这多矛盾呐。
宗应对杭景的日常的生活工作从不关心,如果杭景不死,宗应根本不会走进他的工作室。
他没有机会发现墙上复制的极光图,不会知道自己爱错了人。
揭破这个真相的前提,是杭景死了。
无解的悖论。
杭景和宗应,注定会有一个人会活在痛苦中。
顾之瑾沉默了,他能感觉到宗应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心,滚烫的,从掌心蔓延开的高温,一路烧到了他的心里。
“宗应,你不应该说这些的。”
顾之瑾的声音终于有几分飘忽,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感情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杭景爱你,他为你付出再多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爱他他不怪你。但是如果你在那么久之前就爱上他了,那杭景那几年又算什么?”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受那些罪?你想说你和杭景是相爱的,可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那样的结局?”
迟到的真相意欲将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开来,扎进肉里的刺又开始隐隐作祟,眼看着就要鲜血淋漓,顾之瑾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宗应牢牢握住不放。
“宗应,你还想要什么?杭景还剩下什么能给你?”
宗应哽咽着,“我知道有些事不可能再回头,可是小景,我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头来过。”
“你不要不爱我,不要装作不认识我,不要否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跟我回家,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小景,你说了,你那么爱我,你就心疼心疼我......不,不对,你可怜可怜我,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顾之瑾很认真地思考了很久,“宗应,你说我是杭景,那你知道杭景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宗应怔住了,没接上话。
“杭景和你结婚三年,你除了特殊时期几乎不回家。他每天晚上想你想到心绞痛,不吃药根本睡不着,但你回来了,除了羞辱、耻笑,还有那些糟糕的爱好,让他接下来的日子又要靠止疼药活着。”
“你知道一个生殖腔发育不良的omega孕期缺乏alpha信息素安抚,会经历怎么样的煎熬吗?你知道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连着筋肉都在抽疼,整夜整夜的疼,疼到连哭都没力气了,却还要护着肚子不敢随便乱动,是什么滋味吗?”
“宗应,你知道人在死的那一刻,有多害怕吗?”
顾之瑾和宗应对视着,“你说我是杭景,如果我真的是杭景,我就要面对那些过往。我会一直陷在那样无休止的痛苦回忆里和亲历死亡的恐惧中去渡过余生。”
“不,不!”
宗应颤声道:“我不会让你再过那样的日子,我发誓!”
“不是将来,而是曾经。”
顾之瑾冷静道,“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了,那些过往是杭景的亲身经历,否认不能抹去事实。你认定我是杭景,我可以是杭景,我可以继续爱你,但我也必须接受那样支离破碎的曾经,日日被回忆折磨着。如果你非要坚持,那我也能试试看,你看我能坚持多久。”
“宗应,你想清楚,我到底是谁。决定权在你手上,我是杭景,还是顾之瑾,你说了算。”
噩梦里那些画面又浮现在宗应眼前,他明白了顾之瑾的意思。
他该怎么选......
“你是......顾之瑾。”
宗应带着哭腔说出了答案。
这个抉择太痛苦了,他的确想念杭景,想找回杭景,但他也不舍得他的小景再痛苦。
他不忍心。
“你是顾之瑾,对不起,你是顾之瑾,你没有经历过那些不好的事,没有......”
受折磨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顾之瑾顿了顿:“宗应,你想清楚,顾之瑾是不爱你的。”
宗应眼前一片模糊,他咬碎了嘴唇,血珠在创口冒出顺着嘴角流下,“我知道,顾之瑾不爱我,但顾之瑾不会疼,我不能再让你疼了,小景不能再疼了...”
“你是顾之瑾,你不爱我。”
“那么——”
顾之瑾动了动被宗应抓住的那只手,轻声道,“宗应,放手吧。”
宗应五指一紧,内心剧烈挣扎,过了片刻,他颤抖着,哭着,松了手。
顾之瑾最后看了宗应一眼,转身离开。
宗应眼睁睁看着顾之瑾离去的背影,腹部一绞,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模糊的视线忽地一黑,倒了下去......author_say我准备了一把刀,宗应你看是捅你老婆,还是捅你自己?别说我对你不好,我让你自己选~
再次提一句,请不要设想例如极光的作者是别人,宗应是不是就换个人爱了这种无意义的假设,或者认为宗应爱的只是画作者而不是杭景。极光图就是杭景画的,作品独属于作者,二者不可分割,小说有文风,绘画有画风,这种风格就是作者本人的一种标志,我创作出来的,那我就是唯一的。你因为我的作品心动,进而爱上作品背后的我,这种感情为什么要被质疑呢?
比起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或是习惯使然的日久生情,因才华而沉迷并不会低人一等。
宗应错认林语抒的那几年,也没有要死要活非要和林结婚,因为心动只是心动,不是深爱,宗应以前对杭景不好,根本原因还是他们本身存在的那些误会,并不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杭景是极光图的作者。极光图+林语抒就只是宗应一时心动,时间久了他就淡了,极光图+杭景才是让宗应弥足深陷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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