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匆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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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潇在离开后第六天回来了。

他回来后并没有立即来见方淮,他的消息方淮是从七喜口中得知的。

“姐姐们说少宫主去了旋室,可能是受了什么伤吧。”

七喜回过方淮的话,便又低头趴在绣架上,盯着铺开的纹路,因为方淮随口说了句床帐上的金银绣线晃眼睛,她就打算替方淮重新绣个帐子,用的花卉草虫的图样。

方淮见她如此就有事做了,不至于围着自己一个劲打转,索性让她把绣架搬来,爱绣多久绣多久。

方淮没有再多问,倒是七喜绣完一片草叶后,抬头看了看方淮,低声道:“希望少宫主别受什么大伤才好。”

方淮回头看了看她,笑道:“一见了你少宫主两腿就打战,怕得跟避猫鼠似的,怎么反倒担心他的好坏了?”

七喜拿手帕擦了擦手心渗出的汗,低声咕哝道:“少宫主虽然可怕了些,可是也没真对我做什么呀。”

方淮只能感叹她的迟钝,经过她身边,拍了拍她扎成两个包子的头,去床上打坐冥想了。

余潇是过了一天才回到大殿里来的——这本来就是他的寝殿。

方淮正在低头看七喜绣好的床帐部分,感叹小丫头的手巧。余潇走进来,手一抬,七喜立马兔子似的跳起来,下意识连整个绣架都要扛起来带走,心虚。被方淮啼笑皆非地按住了,她才两手空空、拱肩缩背低头跑出去了。

余潇看着那摆在窗下的绣架,旁边一个小竹框里面的针线。

方淮怕他看见七喜的东西放在这儿又心生不悦,道:“我叫她绣一个床帐。”

余潇转头看他,方淮见他没有发火的意思,便转身走开了。

余潇道:“师兄,你过来。”

方淮回过身,只见余潇袖中笼着一个琉璃瓶子,巴掌大小,他将瓶塞打开,将里面晶莹的露滴似的液体一滴一滴倒进桌上的茶壶里,而后斟了一杯茶。

方淮走过去接过那茶杯,什么也没问,仰头就喝了,喝完之后倒是觉得满口余香,像吃下什么花瓣似的。

余潇看着他喝完。方淮将杯盏放下,随即脸色一变,身体支撑不住倒下。

余潇一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方淮仰着头,脖颈因为痛苦绷紧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感觉从酒液滑下的喉管开始,到五脏六腑,有什么东西像经络一样丝丝缕缕在他身体里延展开。

他张着口,余潇搂紧了他的腰,吻着他的面颊、嘴唇道:“难受就喊出来。”

方淮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双眼开始失去焦距。

他面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承受痛楚的同时模糊地想,余潇给他灌入的灵力,应该足够帮他再压制体内的魔毒两天才对,怎么会现在眼睛就看不见了?

是新的折磨他的手段?

余潇的热息不时打在他脸颊、眉眼鼻唇,轻柔绵密的吻向下到下巴、喉结,做着徒劳的抚慰。

等身体那种血管筋骨都被刺穿的疼痛渐渐隐没后,眼前的黑暗也消退了,色彩重新填满了视野,余潇将脸埋在他沁着冷汗的颈窝里。

“这是琉球白露。”余潇道。

方淮双眼睁了一睁,看着上方。琉球白露,他当初在因断肠花失明后就知道了这样东西。

此物生于望春潭水畔,从与毒蛇相生相伴的琉球花的蕊中采出,相传能解各样奇毒。与之相对的,断肠花这样剧毒的魔花,幼芽却生长于至纯至善的灵兽身侧。天地万物,也真是奇妙。

望春潭早在千年前就枯竭了,周围的生灵自然随之湮灭,不然爹娘为了他的眼睛,势必要去走一趟的。却不知余潇是从哪弄来的琉球白露。

“茶壶里的茶水,你每日喝一杯,喝完了就好了。”

方淮闭上眼,不置可否。

余潇本就不期待他的回应,只是搂紧了他,两人的身体在床上相依相偎,只要不看彼此的眼神,真是亲昵至极。

次日早上,余潇在方淮怀里温存了一会儿便起身,方淮忽然转过头来道:“我想写封信回去。”

余潇顿了一顿。方淮看着他道:“我想报个平安,原是打算过了海就送信回去的。”

余潇道:“纸墨笔砚都在桌上,写好了叫那丫头给你送出去。”

方淮道:“多谢少宫主。”他倒是诚心感谢余潇肯给他这个送信的机会,不过加上“少宫主”三个字,总是有些讽刺意味。

余潇转身坐回榻上,单手摩挲着他脖颈和耳后,又吻他,方淮既不回避也不作反应。余潇也习惯了,默不作声地松手,披上衣服出去了。

方淮等他走后,坐起来冥想片刻,等七喜小心翼翼地在殿门口探头探脑,他便起身下床,亦披了衣裳,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过来替我磨墨。”

七喜见大殿只剩了他一人,眉开眼笑地跳进来。方淮在桌案边坐了,七喜手脚麻利地兑了清水,墨在砚台中一圈一圈打开。

方淮执起笔,在纸上飞快写起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来。

七喜一边磨墨一边看,小声道:“公子写字真好看。”

方淮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认得字?”

七喜脸一红,声如蚊呐道:“不认得。”

方淮道:“那怎么看出好看来?”

七喜的回答小声得听都听不清,方淮也不细问了,继续写信。

他虽离家十多年,不过十多年对于修士来说,也不过是凡人的几个月。这个时候写信回去报个平安,爹娘既心安,也不会觉出不对。倘或被他们知道自己被囚禁在魔界,爹还好,依娘的性子,直接提剑打上门都是有可能的。他不希望爹娘跟余潇碰上。

除报平安外,还有一件事,关于许家的异动,他在许宅的所见所闻,方淮也一点细节不漏地写下来。他知道这信没那么简单寄出去,起码得过余潇的眼,但这些事情,让余潇等人知道还在次,首先得给爹娘外公提个醒。

方淮洋洋洒洒写完,最后在信尾,用小刀划破拇指,印了一个鲜红的指印上去,然后将信塞进信封,交给七喜道:“烦劳你帮我跑一趟,知道怎么送信出去吧?”

七喜点点头,郑重地收下了。

方淮又道:“要是有人问你要信,给他就是。”

七喜一怔,迟疑地点了点头。方淮笑着又摸摸她的头:“快去吧。”

方淮便看着她跑出殿外去,等少女的身影消失,他抬头看窗外和煦的阳光,也真是想出去走走了,哪怕是走在囚笼里。

七喜揣着那封信,急着送到太真宫里往外寄信的鸽房去,刚离了寝殿没两步,只见前面转角处站着她的一位师姐,她走过去,师姐道:“那人写的信,要给我带去宫主和少宫主看。”

七喜撇撇嘴,心想,少宫主那么宝贝着公子,为什么还要检查公子写的信呢?

她哪能懂其中的复杂情状,只是有些不情愿地把信交出去了。

她的师姐拿了信,便立刻赶往尹梦荷的寝宫处,将信呈了上去。

尹梦荷拿那几张薄薄的纸翻了翻,便递给余潇道:“仙界的人和魔修勾结?我们这里倒是没什么风声。”

余潇低头,将信一字一句仔细看完了,重新叠好塞回信封里,让弟子送去鸽房寄出去。

尹梦荷撑着下巴道:“不过说到异动,月教近来似乎也有些不安分。”

余潇道:“让他们不安分。”

尹梦荷虽是魔修,不过魔修之间也有隔阂极深的,譬如她和月教。况且魔修做事更不讲礼法道义,她但凡见了月教的人,一句话不问,抬抬手指便令其神魂俱散,从不留活口。

不过她到底不是年轻的时候了,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一旦心生厌恶,就将人斩尽杀绝,厌恶这种感情,也是要费力气的。

尹梦荷懒懒道:“这些事如今也是你来打理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吧,只是别叫他们闹到我眼皮子底下来。”

余潇道:“是。”

尹梦荷换了姿势,依旧是斜靠着座椅,不过倒是对小辈的感情问题很感兴趣,笑道:“你那小郎君怎样,肯理你了不曾?”

余潇道:“肯说话了。但也没变。”

尹梦荷瞥他一眼,又道:“听说你去掀了蛊王的老巢。”她来了兴致,问道:“拿到他哪些珍藏了?除了那些样貌恶心的虫子。”

余潇道:“琉球白露。”

“琉球白露?”尹梦荷一愣,“就这一件?你手臂都给那蛊王的蛇咬下来,在旋室里养了一整天,就拿到这么一件?”

余潇道:“除了这一件,还有些能看的,都叫师父的弟子收着了,师父瞧瞧有什么喜欢的,挑走便是。”

他既然成了太真宫的继承人,也就对尹梦荷改口叫师父。尹梦荷思索道:“琉球白露,能解百毒……慢着,你拿给谁用了?”

余潇看了她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尹梦荷咬牙切齿道:“蠢材,蠢材。你把他的眼睛治好了,不就又少了一样胁迫他的手段?枉我还赞你悟性高,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余潇沉默了一会儿,道:“师父,你对着那位武夷前辈,可曾有过心痛难忍的时候?”

算上前世今生,他其实阅历早不低于眼前叫“师父”的女人,一身修为也都靠自己修炼而成,可眼下,他竟然真像个陷入迷惑的弟子一样,求她的解答。

尹梦荷一怔,搭在扶手上的纤纤玉指握紧了,一时不答。

忽然她笑了出来,只是那一声笑跟哭似的。

“你……余潇啊余潇,你当真一辈子就耽搁在他身上了?”

方淮四肢的筋骨脉络,渐渐习惯了这具灵力枯竭的身体,不再泛疼了。

囚笼里的生活一旦适应了,也过得飞快。泡在温水里的青蛙,最需要谨记、也最难做到的就是保持头脑的清醒。

方淮开始重新修炼在东南倾习得的功法,只是当初修炼那么快速,也是多亏了雁姑用灵材法宝助他,这一次不仅没有外力帮助,还经络受损,修炼起来着实不易,丹田内空荡荡的,每日能聚起那么短短一丝灵力算好的了。

余潇也知道他在修炼,只是他修炼的速度缓慢得可算作不计,另一方面,也算个打发时间的办法。

方淮常常一坐几个时辰,甚至陷入冥想几天几夜,经历过那一番变故后,虽然仍然身处困境,但唯一的好处是心性更加坚毅,修炼起来进度再缓慢,再凝滞,他也心情平缓,毫不气馁。

他唯一的阻碍是预料余潇会因为他入定而不喜,出手打断他冥想,甚至禁止他修炼。但出乎意料的,余潇什么也没说。就是每次他入定结束后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必定是余潇。

要么和他面对面坐着,要么枕着他的腿睡着。

方淮也不去想他打的什么算盘了。修炼了两个月有余,终于能自主地走出殿外散散步了。

一切进展得很缓慢,他每天只是能在偌大的太真宫里走动一两个时辰。倒是太真宫的一众弟子,对于这位把少宫主迷得神魂颠倒的“娈宠”,终于能够一睹真容。

这一看之下,众人顿时明白为什么七喜那臭丫头成天谁也顾不上理,就只往“娈宠”的寝殿里跑了。

还起了个名字叫“七喜”,要所有人都认她这个名字,不这么叫连绣工也不给做了。这丫头一双巧手,做出来的衣裳比外头的都好,太真宫不少弟子都求着她做衣裳,她从前被人一口一个“呆子”叫着,都笑嘻嘻地不以为忤,尽心尽力地做那些女工,现在倒是有点小脾气了。

“哎,呆子!”

又有女弟子笑着喊她,七喜把脖子一梗,不理她。

女弟子走过来,看一眼方淮,媚态横生地屈了屈膝,却对七喜道:“哎哟哟,好大的架子,我前一阵托你做的衣裳,你做好没有?”

她提起这个,七喜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答应了人家的委托没有及时完成,道:“我这几日要替公子绣帐子,等过几天……”

女弟子以袖掩唇,眨眼道:“瞧瞧,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公子你说是不是?”说着身子一歪,就朝方淮怀里倒去。

她差点就依偎进方淮怀里,还好他及时退了半步,七喜更是挡在方淮面前,瞪眼道:“你对公子用媚术,小心少宫主生气,打你!”

女弟子身子一转,闪到方淮身后,啐道:“臭丫头反了天了,有人撑腰连师姐也不放在眼里了!”

“是你……你为老不尊!”

“你说谁老?”

方淮夹在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中听她们吵架,也真是有点头大,却又劝不得。只能听她们竹筒倒豆子似的互相揭短,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直揭到眼下。

“自己言而无信,还说别人呢!”

“我,我说替你做好,就一定做好!你那么多衣裳,还不够穿吗?”

“我就要那一件。你答应了我,还收了我的东西,如今逾期未完,难道不该向我赔罪?”

七喜一张脸憋成了河豚,方淮看了暗自好笑,她自知理亏,低下头道:“我……我向你道歉就是了。”

女弟子扬了扬下巴,得意道:“光口头上赔罪有什么用,正好,大师姐派我去打扫孟园,你去替我打扫了。”

七喜道:“孟园那么大!大师姐交给你的差事,你就推给我!”

方淮听见这么个名字,却问道:“孟园是什么地方?我在贵宫中走了这些天,倒是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

女弟子看看七喜,答道:“孟园是宫中一处园子,荒废了几百年了,只有宫主偶尔想起来,会吩咐叫人打理打理。”

七喜道:“总之,你的差事你自己做。”

两个又要吵起来,方淮忙道:“七喜,恰巧我想去草木多的地方散散心,你就接了这个差事,带我去看看如何?”

七喜抬头看看他,肩膀塌下去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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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三章都用七喜开头,我给妹纸的戏份好像真的有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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