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见五代之乱,天下涂炭极矣,常有拨乱反治之志。”陈抟高卧
今天特意把众人叫来,除了宣示皇帝对关东诸侯的看法、为之后的朝廷决策奠定一个基调以外,还有对今后朝廷主要侧重的方面做一个定策安排:“我近日批阅汉纪,鉴古知今,我以为之所以造成如今乱象,无非有三种原因。”
“其一,乃天时不予,近年来频出旱蝗,百姓流离,多因于此。其二,便是凉并羌胡为乱,耗费国力民财,疲惫州郡。其三,乃朝廷处政失措,阉宦专权,贵戚横恣,扰乱社稷之故。”
皇帝说完,一一向在座众人脸上望去,眼神中带着虚心纳谏的谦和,说道:“诸位都是朝中能臣,我的股肱心膂。汉室中兴、还复太平之任,全在我与诸卿肩上,但有良言,还望直抒胸臆,毋须避讳。”
卫尉赵温在心中盘算着;朝政处政失措,再如何也得由皇帝先表态,自己身为臣子,不能先提这个事。凉并羌乱主要是以军事为主,自己在行军打仗方面不如兄长,还是藏拙为妙。
于是打定了主意,想第一个起身回复以博得皇帝重视的赵温,由于这么盘算的一刹那,被尚书令士孙瑞抢了先:“臣以为治国之策,在于强兵足食,兵强,则天下定;足食,则百姓安。商君有垦草之令,故秦人得以兼天下;孝武有屯田之制,故汉军得以定西域,此皆先代之良策也。是故欲攘天下,必先安民;欲先安民,则必先足食。”
士孙瑞跪坐于席上,身板挺直,侃侃而谈;“前些日子,陛下已有诏旨裁汰诸军老弱,为防其闲散滋事,特设屯田中郎将、校尉等官督促开荒,屯垦备粮。如今陛下说到民事,臣以为可效屯田之法,施以民屯,广招流民垦荒。不出三年,当仓廪丰满,百姓安乐。”
赵温不甘心让士孙瑞抢了风头,立即补充道:“近年天多旱时,臣以为当命地方招募流民、或趁秋收之后征集百姓疏通六辅、郑国等渠,以备不时。”
“你们都说得很对。”皇帝很高兴,看来能做到高官的人都有各自不俗的能耐,只是由于历史与个人的机遇,才导致他们淹没在滚滚尘世之中。若是给予合适的舞台与时机,论治政理民,他们未必会比那些名人差到哪里去。
“我有意先在京兆、扶风、冯翊、弘农四地郡县属官增设农曹掾,专司流民屯垦一事,以五十人为一屯,屯置屯长。诸农曹掾虽隶属郡县,但屯田岁入、耕种、仓储皆要听奉大司农直辖调遣。”皇帝手指点了点在座的大司农周忠,说道:“周忠”
皇帝拉长了语调,大司农周忠赶紧上前听命。
“即日起,大司农府下添设劝农令一职,秩六百石,主劝课农桑、屯田垦殖等事务,由太尉掾第五巡调任。我另外再命五官、左、右中郎将选拔三署郎官,之后统一由尚书台拟诏任命为各地农曹掾。”
听到皇帝特意要挑三署郎官任命曹掾,不仅是周忠,就连杨琦、赵温等人都是惊了一下。
汉代的郎官除了羽林郎、虎贲郎专门负责军事以外,其余的中郎、侍郎等都由德行出众的孝廉或是豪族世家子弟担任,分别由五官、左、右中郎将管辖,被称为三署郎官,隶属光禄勋。
他们日常执戟陛前、随侍殿下,比卫尉手下的兵卫更靠近在皇帝身边,地位也更为重要。
三署郎官会定期接受德行学识的考核,然后其中的劣者黜退,是汉代官僚队伍中的干部储备和人才梯队,往往都是将来的公卿、牧守之选。
如今皇帝特意让三署郎去地方郡县从基层做起,担任农曹掾,可谓是降尊纡贵、变相的贬谪,但也从侧面表示了皇帝对屯田农垦一事的重视,敢于打破常例,将出色的人才送到地方上去。
周忠只觉肩头背负重担,同时也为身受皇帝信重托付而感到激动,自己当初因为北军粮饷一事上了皇帝的船。事后虽然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但他跟杨琦等人比起来依旧只是个边缘人物,要想真正简在帝心,就必须认真勤勉。
他当即表态道:“臣代国家掌理天下财赋,既受重任,定无不尽心。务必会与劝农令、以及诸郡县农曹掾四处招徕流民,屯垦荒地,休养关中民力。”
皇帝嘱咐道:“屯田所需种子、耕牛和农具等,皆由太仓和地方府库提供。至于屯田所出,使用官牛者,官六民四;使用私牛者,官民各半。屯田之民不得擅离所在,地方豪族亦不可擅自侵占。”
想起历史上的曹魏屯田制在后期被世家大族肆意兼并,良政化为乌有。底下众人多半都是关中豪族出身,侵占民田是常有之事,虽然眼下还不能对豪族世家大动干戈,但该有的警告还是得有,免得有人质疑他不教而诛。
“若有违者。”皇帝环顾在座众人,严厉的说道:“休怪法不容情,届时勿谓我言之不预也。”
皇帝对屯田安民的重视明明白白的表现在众人眼前,再加上预先的告诫,众人都明白屯田是皇帝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王斌坐于皇帝下首,地位赫然远超众人,此时挺身跽坐,往身侧诸人不客气的盯看一会,附和道:“屯田垦殖乃兴国之本,断不容有失,北军中候臣斌谨诺。”
赵温有些不满于王斌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地位凌驾于众人之上似得虽然目前看来事实如此。
有了王斌的带头,底下众人虽然心思各异,但都一致的向皇帝做出了担保。
看着底下众人唯唯诺诺,井然受命的样子,皇帝笑了,这些人看似恭谨,其实背地里打的主意他都猜得出个大概,他无意插手,反倒是隐隐有坐观其变的态势。
屯田的事安排下去后,该打的预防针也打好了,皇帝这时也掉转了话题,说起了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