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头木屑,马勃牛溲咸豫兼收,未尝轻弃。”谢两浙陈运使许荐启
刀笔吏见人围得多,只得沉着气问道:“你年齿几何”
“熹、熹平四、四年生人,今年十、十七。”
那刀笔吏手往旁边的木牌上一指,道:“按朝廷的律令,年过十五,必须会识字句读,你会么”
“我、我。”那高个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人都围过来看着他,他反倒越发紧张,舌头都好像打了结,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你回去吧口吃还能学什么书”刀笔吏不耐烦的说道:“太学不是谁都能进的,别以为是扶风人、又姓马,就敢攀附簪缨家名,你也配”
那高个顿时脸涨的通红,像条煮熟的河虾,他生起气来,一时连口吃都忘了:“我马钧就是扶风人扶风难道就只有平陵马氏么你休要瞧不起我,朝廷选官有那么多途径,也不只太学这一条”
说完马钧极有骨气的转身便走,这时只听人群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拊掌叫道:“说得好,你真是个志士”
那少年排开众人,走到马钧面前,极为随便的拱手说道:“邯郸王辅,愿为结交。”
“你是哪来的小”那刀笔吏正欲呵斥,正眼瞧见王辅衣着华贵,气势不凡,身边还跟着几个奴仆苍头,登时便收住了嘴。
王辅没好脸色的瞪着那刀笔吏,冷哼一声,他是皇帝派来装作求学士子,暗中查访太学招生情况的。此刻遇到这种事,他正好想借势发作,却被随行护卫的旅贲令王忠给拉住了。
“国家有言在先,不宜显露身份。”王忠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王辅心中所想:“此外这马钧也没看出有什么才干,白白让他入了太学,其他人会如何想何况他这样子,入了太学也会受冷遇。那时候王郎就不是帮他,而是害他了。”
王忠在王辅身边低声说完,分析了一通后,王辅只好点了点头,忍了下来。只是他心里仍有些不服,虽然王忠没有明说,但在对方眼里,自己这就是在多管闲事,王辅感觉被人看轻了,非得证明自己的眼光不可。
他自顾自的说道:“此人能说出那番话来,今后定然不凡,这时候帮他不得,以后我也要助他一把。”
王忠心里又是好气又好笑,他原是一介亭长,后因护驾之功得拜都候,掌卫士巡宫。并借此与同在卫尉系统内的公车司马令王端打好了关系,算是攀上了外戚王氏的门第。
此次他以旅贲令之尊亲自随王辅微服,就是抱着进一步交好王氏兄弟的心思,是故心里再如何不以为然,面上却认真的附和道:“这小子能入王郎的眼,自然有其不俗之处。”
他二人的谈话很小声,马钧也识趣的退后一步,不敢偷听。这时马钧见王辅望向他,他讪讪的笑了,又开始结巴了起来:“在、在下扶、扶风马钧,字、字德衡。”
王辅笑了,他很喜欢在这种人面前摆出一副自己高人一等、予取予求的模样,这也是他喜欢亲近寒微、轻傲士人的缘故之一。
“走,我带你吃酒去。”说完,王辅由不得马钧拒绝,径直拉着他走了。
王辅等人走后,那刀笔吏轻声呼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仍围着一圈衣着寒酸的年轻人,顿时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样子,不阴不阳的笑道:“太学这次就收一千人,你们还有功夫在这耗时候”
张既一听,立即带着贾逵往一边的治剧科的地方快步走去。所幸他有左冯翊功曹游殷发给的郡府公文,是属于太学给关中各郡预留的举荐名额,可以直接办理入学。而一旁的贾逵就不行,他还没遇到游殷这样的贵人。
“籍贯、姓字。”刀笔吏抄写了半天文牍,接待语气有些不耐烦:“还有年齿、读过些什么书,一并告诉我。”
贾逵不敢怠慢,赶紧递上了所在地方提供的、用来在远行通关时证明身份所用的长檄:“在下河东襄陵人,姓贾名逵,字梁道。熹平三年生人,今岁十八,读过孝经。”
其实贾逵最擅长的还是兵法,他自幼便爱将同龄孩童召集起来,当做行军布阵一样游戏。其祖父见了,特为惊异,亲口传授兵法数万言。只是在这个情况下,贾逵并不能说他最擅长的是兵法,毕竟这是太学,到底还是要以经义为本。
“读过书那我就得考考你了。”刀笔吏搁下笔,从案头拿起一卷孝经,看了其貌不扬的贾逵一眼,现在天凉,寻常人家都多穿了件衣服,贾逵却连条厚点的长袴都没有。
刀笔吏眼里掠过一丝轻蔑与不信,他随手将书翻开看了几下,不怀好意的说:“把庶人一章背给我听。”
“嘿。”游楚不满的发出声,由于寒微之人很少有的机会,所以皇帝给定的规矩是只需要识字就可以了。这刀笔吏显然是认为贾逵出身寒微,却给自己脸上贴金说读过孝经,这才有意借庶人这两个字羞辱贾逵。
张既脸色也有些难看,但他到底沉得住气,适时拉住了游楚。
作为当事人,贾逵神色如常,仿佛不知道对方暗藏的讽刺似得,将那一章流利的给背了出来。
刀笔吏有些讶然,他今天见多了自夸读过书、其实一问就露馅的寒士,没想到真遇上一个有干货的。他又问了几句话的大意,最后实在挑不出错来,只好干巴巴的说道:“这是你的名剌,一会拿它到里头领书和衣服,以后出入太学也要以此为凭,不可弄丢了。”
贾逵接过写有他基本信息、以及样貌描述的竹片,与张既、游楚一同走向太学的门口。按太常赵温与太学仆射潘勖、祭酒杨懿等人商议好的入学流程,各学子要到各科的博士、教习面前行拜师礼,然后献上束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