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束脩,就是十脡脯,也就是十条肉干。这是自孔子开始就流传下来的拜师礼,相当于是入学的学费。起初的只是为了表示尊师,毕竟弟子拜师,送上挚礼是应该的,但是礼过重、过轻,都有失中道。所以孔子在对拜师礼的制定上,也表示了中道原则。
十条肉干不是什么太贵重的厚礼,即使一般人家,只要稍作努力,节衣缩食,还是能拿得出这个挚礼的。
只是这种仪式过了几百年,逐渐失去了本来的用意,弟子拜师无不怀带重金厚币,以致攀比成风,贫寒之家难登名士之门。
是故在太学重建的时候,皇帝甚至还打算全免学费,取消这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形式,直接取消寒士入学的物质门槛,怎料却遭到众人的反对,理由是礼不可废。
皇帝当时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毫无付出就让人平白得了知识,只会让知识在另一种程度上遭到贬值,人们也不会对白给的东西太过珍惜。此外,皇帝在太学改制的事上让众人妥协得太多,也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上太过违背众意。
虽然依旧要收取束脩,但皇帝还是留了个心眼,拿出颜回、子路用束脩拜师孔子的典故,效仿古制。豪奢之家可以献羔雁、寒微之家可以献肉脯,而且为了照顾贫寒的学子,并不限制肉的种类、重量和质量,只要不是人肉就行。
尽管如此,束脩依然隔绝了一大批人进学的机会,要知道在这乱世中,粮食都极为精贵,何况是肉有些人家舍不得、甚至是拿不出束脩,也有些人家为了改变家境,忍痛用粟麦跟猎户、屠户交易肉脯,甚至亲自下河捉鱼来供给子弟。
比如说贾逵,他从不离身的包袱里,装着的就是十条自己亲自捕捉、晒干了的鱼肉。
贾逵对座中的太学祭酒杨懿、仆射潘勖,以及分坐两旁的明经博士韩融、缪斐治剧博士常洽、赵彦等人依次行了跪拜礼。众人也依次还礼,其中治剧博士常洽从桌案上拿起一支彤管笔,由佐吏交给贾逵。
这支彤管笔一直是尚书所用,皇帝将此作为老师对弟子的还礼,无疑是寄托了很大的期望。
贾逵极为珍重的收下彤管笔,与张既等人行礼退下了。
祭酒杨懿忽然对赵彦笑道:“治剧科看来也有不少俊才啊,今日上午应有数十人投剌了吧”
赵彦眉头微扬,一时没有答话。他是琅邪人,本是朝中议郎,只因有一次向皇帝上疏陈言时策,因此为皇帝看中,被拔举为治剧博士。
当博士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不仅要随时保持自身德行,也要注重学识修养,不然如何为人师范本以为自己当上博士之后,今后传道授业,桃李天下,自当成就他琅邪赵氏的声望。
可没想到,兼着明经博士的杨懿自带着弘农杨氏的巨大声望,再加上明经科有大儒韩融坐镇,导致大批慕名而来的年轻学子纷纷选择明经,其余四科犹如闲置。
赵彦所在的治剧科只有寥寥数十人,倒还不是人数最少的。像是经营科,如此长的时间就只录了一个游楚。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今日真的因此造成明经独大、四科式微的局面。那么主张五科并举、因材施用的皇帝,面子上就会很不好看了。
明光宫本来是作为燕赵美人居住之所,也是孝武皇帝用以招待仙人的地方,其楼台殿阁自然是极尽精巧华丽,廊腰池榭无数。太学就是在明光宫原有的基础上修建的,大致保留了原来的格局,使这个未来天下第一学府平添了超然的气势。
虽然大部分的地方还在赶工,但基本的校舍等建筑都草草建立完成,张既与贾逵两人走了些弯路,终于找到了一处矮墙围住的单独院落。
“治剧甲院。”张既看着院门口挂着的木牌,又对照着发给自己的名剌,如是说道:“看来这就是我等以后在太学的住处了。”
贾逵有些兴奋,他与张既各背着书箧,怀抱着一堆衣服,一同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十分空阔,青石铺路,角落里种植着枣树、桑树。正面与左右两侧各是一间屋子,一个中年男人正低头在院中拿着扫帚清扫地面。
那男子察觉到人来,抬头一看,立即笑着迎了上去:“在下鲍初,是治剧甲院院监,负责清扫本院屋舍、防盗、备火等事。”
张既等人立即自觉的将名剌递了过去,鲍初是鲍出的大兄,在鲍出因救母的孝行而举孝廉之后,他也借此走了不少门路,成为了太学的一个院监。
鲍初不识字,只瞧了瞧名剌末尾盖着的红印,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将两人招呼进正中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正中摆了几张座席、矮几等物,左手处的房间里靠墙摆着高案、灯台、书箧等物,显然是个写字的地方,而右手处的房间则分两排摆着十张床榻,还有衣箱等物。
鲍初说道:“二位来的正巧,这院子里每间屋子各住十人,一共三十人。你们两来得早,这里的床铺随你们挑,只是这每日的床褥都要自行叠好,屋子里也要由你们负责清扫。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唤我,我住在院门附近单独的一间小舍。”
张既与贾逵谢过鲍初,将其送走之后,便各自挑选了位置好的床铺,安放私人物品。
没过多时,游楚便过来了,他雀跃的说道:“没想到太学竟如此阔绰,不仅发给衣物、还给钱呢。”
“钱”张既奇道,一旁的贾逵也悄悄凝神听了起来“我为何没听说这事。”
“是我那院监说与我听的,陛下体念寒家子弟求学不易,所以只要提供里长、亭长的凭证,证实家中确实贫困难以自给的,视情况按每半年发给三百钱或五百钱不等。这好像叫做补助”游楚坐在一张空置的床榻上,对着张既笑道。
“德容,要不你去试试不过这事得跟你们治剧科的教习说,然后再提请学监确认、同意之后才能发钱,就是过程有些麻烦。”
“我家中尚有余财,还不至于无法自给。”张既摇头拒绝了,他感慨道:“陛下兴太学、倡教化、庇寒家,实在是一位明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