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小捷
冯知行领着残余的士兵退回战壕之后,一路后撤,突然失了援军的支援,白家军便独力承担了敌盟的所有攻势。抗了一天一夜,折损的人数已是太多了,冯知行蹙着眉,忍着战败的屈辱向少帅请求退兵。
看着灰头土面,一脸疲惫的兵蛋子,冯知行心里已是直沈,士气不振,援军不至,这场仗要赢——难。
他急步走到司令部,就见其他师长都回来了,少帅站在正间,高个子长腿,像一栋顶梁柱般矗立着,双背后紧扣,深蹙的眉头已是许久不曾展开。
“少帅。”冯知行立正敬礼,表情沉重而自责,“知行有负所托,无法守住防线。”
白镇军摆,示意他并不责怪对方,“过来。”他指着地图,要与众人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各军的人数、军备如何?”
各人便把数字报上了,战事持续至今,各师均有折损,更重要的便是弹药的消耗,房经过了这阵子的炮袭和接战已是不再充盈,即使能购买军备,那毕竟还是要付出白花花的大银子,作为将领,便得费索苦思,用最少的资源争取最大的胜利。
“武师令可有新消息?”白镇军与身边的副官问道。
“他与林师令已经停战,武二少爷宣布退兵,不会再涉入战争。”在旁做书记录的副官便报告道,“武师令本人并没有发消息来。”
“造孽,不会是儿子把老子操控了吧?”有师长是白老爷那一辈的,便不可思议的说道。
“以老武对儿子那溺爱劲儿,说不定啊……”另一人也回应。
“林师令也发来电报……”那副官续道,“说他不打了。”
这一室的长官便都沉默了下来,敌盟是个团拼成的,然而他们就只有一个团,即使在白小姐战死后把她的士兵都并入来,这人数还是不够那个团多。
更何况,那边儿位司令都不是纸糊的,他们当年都与白大帅打过天下,下又是许多精良的老兵。
胜算稀微,这场仗将会很难打。
白镇军抿着唇,垂首看着桌上的布兵图,过一会儿,便抬把那一个个代表师团的旗子调动,“冯师座,你整兵五千,往上迂回。徐师座,你整兵八千,守路、且战且退。张、郭师座,你们折损较小,往下迂回、分成两拨,预备当敌军深入的时候从侧伏击……”
众长官仔细的听着白镇军的调令,各自心里便有了眉目,斗志略微昂扬。
“如今敌盟不能事先知晓我们的布阵,应能打他们一个措不及。”白镇军最后便下了一道死令,“诸君,若是战况不利,务必死守京师,负颙顽抗。”
冯知行便颔首,喊道,“死守京师、负颙顽抗﹗”
亦有师长应和,“绝不让京师失守﹗”
白家同盟的两翼已是折断,敌方便发出了招降的电报,问白镇军是否让出同盟领导的位置。
白镇军的回应却是重整军队、再次出击。
尽管白镇军的兵再精良,面对个军团无疑在人数上有劣势。得到接战的消息,师令就不禁轻视了,这白小娃儿毕竟是年轻气盛啊,定是一口气下不了,才做这种以卵击石的决定吧。
武子吟阅读着战报的时候,既是为大哥心焦,也为武家的混乱感到忧虑。
报告里并不包括那许多辗转的内情,只道武家突然对林师令发动炮袭、两军交战互有死伤,后来武家退离了战线,林师令也不愿打了,现只剩下大哥独力支撑着陈张朱军的攻势。
武子吟担心父亲与弟弟,便修了封家书,送到武家探问情况。很快回信便到了,却
是子良写的一篇淫词浪语,结尾衷情尽诉,盼望自己能早日回家……
武子吟看过一遍就把它烧了,眼不见为净。心里却是担心父亲、也担心娘,可在这敏感时候,他却是回不了武家。
白经国收到军报的第二天便去了战场,自觉要回复军人身分带兵、帮大哥一把。去前便将娜塔莎交托与子吟,要他时常到小公馆看望。
白家军一直后撤,战场渐渐的接近京城,出了城门不过五十里,便已听到隆隆的炮响。京城里倒是繁荣依旧,白家治下的和平持续了许久,百姓都不相信战事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这战打得艰辛、也打得巧妙。白家军利用敌盟轻敌的心态,一度让路佯装败退,诱敌深入再从两翼派出伏兵包夹,迎来了一个喜人的战果——他们成功把打前锋的一团隔断围剿,陈师令便在顽抗阵亡了。
这小小的胜利让敌盟措不及,一时间停止了进军。白家军总算能小舒一口气。
武子吟与白夫人一同走出了玄关,他们看到彼此,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自大哥把他们的私情明说以后,白夫人便鲜少露面,只专注照顾着丈夫及么子,偶尔在府里走动碰上了面,都是客气地点头示意,一言不发地走的。
可今天他们同时来到玄关,就是为了迎接胜仗归来的大哥和二哥,无法避免地迎上了。
子吟作为后辈,还是主动礼貌的开口,“娘。”
“嗯。”白夫人听了,便也挂起得体的笑容,颔首以应,在下人面前,她毕竟还是白府的女主人,得彰显她的宽容大度。
可也就仅止如此了,白夫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把子吟当成半子一样寒喧问暖,甚至是看他一眼也嫌。每次瞧着子吟那张温顺的脸,她就止不住心里的嫌恶,好端端一个男人,竟然去媚惑他的儿子,上辈子肯定是狐狸精转世的。
从前没有察觉,是她疏忽了,这武家的庶子肯定经常用那正直无害的表象去欺骗人的。若不是忌惮儿子,她早便把武子吟扫地出门了。
白夫人一行与子吟各站在玄关两边,目不斜视,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如此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了汽车的声响,听差连忙开了大闸,让车子驶进来。
雪佛农军车从战场回来,外壳蹭了许多的泥垢,是经历了沧桑的模样。车子在玄关处停稳当了,车门打开,白家两名年轻少师便一身戎装的下了车。
平常二哥做了西洋服装、金丝眼镜的打扮,看不出与大哥的相似。可如今二人都是戴着军帽、穿着一式一样的军服,便能瞧出一点兄弟相来。就是大哥的脸容绷紧,是个严肃不可亲的气质,而二哥稍为亲和一些。
白夫人便先踏了一步,迎上两儿子,笑容灿烂地说,“镇军、经国,你们可回来了。”
“娘。”二人喊道。
“这仗打得有些久呢。”白夫人便说着,理顺了大儿子衣襟上的一小点皱褶,“看到你们完完好好的回来,娘便安心了。”
“娘,爹的近况如何?”白镇军垂头看着母亲,问。
“还好,近来嘴巴能多动一点,不清不楚的说会儿话。”白夫人苦笑道。
“嗯。”白镇军应着,便抬头,目光便正正的对上了旁边站着着的子吟,他的目光定住,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他沈声唤道,“子吟。”
“大哥。”武子吟话一出口,眼底便不自觉的涌了热意。
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大哥似的。
二人久别重逢,那盈满的思念和情意便不言而喻,即使只是这般四目相对,那氛围却是旁人不能插入的。
白夫人以及在旁侍位着的翠娘都隐隐的变了脸色,却是没有
说话。
子吟脸皮薄,与大哥对看了一阵,怕感情要收不住流露到脸上,便只好低低垂头,回避了大哥的注视。
白经国一直跟在大哥身后走着,看到子吟这此地无银的态度,不禁笑了,故意的逗他,“子吟,你不喊二哥吗?”
武子吟这才发现自己漏了二哥,连忙有些狼狈地叫道:“二哥……”
“哈哈,别慌,二哥逗你玩儿。”
白夫人看着子吟与两兄弟竟是和睦亲密的态度,便清了清喉咙,说道,“回来了就好,翠娘,去着客厅布菜,咱们给镇军经国洗尘吧。”
“好的、太太。”翠娘应道,便福身去办了。
两儿子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为了庆祝他们凯旋归来,白夫人便让膳房布置了许多珍稀菜肴,要做一个隆重的洗尘宴。
白夫人让下人传唤了数次,震江才缓慢地走出来,他看到大哥二哥,也不喊人,就是自顾自的在母亲身边坐下。
白老爷坐在轮椅上,瞪着么子,即使说不了话,那目光却是赤裸裸的表示着责备。
“震江,你大哥二哥打胜仗回来,你就没话要说吗?”白夫人便推攥着小儿子。
白震江看向大哥二哥,只一瞬间便笃定地摇头,“没有。”
白老爷这便整个震颤起来,一身怒气而发不出来、呼哧呼哧的急喘。这可把白震江吓怕了,父亲被自己气病那一幕犹在脑里,他连忙说,“……嗯…欢迎回来……”
白夫人慌忙的拍抚白老爷,让他平复怒气,又着大家起菜,她只怪责的看了震江一眼,甚至都没有出言责骂。
白震江便努努嘴,自顾自的拿起碗筷扒饭了。
武子吟就坐在大哥对头,吃饭的时候,一直感到对方热切的目光。突然他身体一僵,那脸便低低垂下来,因为大哥的腿竟是在桌下撩他,脚尖暧昧的在小腿根蹭着。
武子吟怕别人瞧见,忙往后一缩,不让大哥再使坏,却不知道这互动全落进了二哥的眼里。
白经国夹了一口白嫩的五花肉,放到白镇军的碗上,便带着隐晦的笑意说,“大哥、吃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