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心思
子吟和怒洋小心翼翼的把二哥抬到床上,点了油灯看他的状况,那身脏衣服一扒拉下来,便看见出门前,子吟给他在腰处缠的白布条,此时都已经沾满了血污,看不到完好的地方,胸口也有数不清的擦伤。
“二哥这是……”怒洋不由哑然,若是早知道二哥身上有这般多的伤,他是不会下狠的。
子吟的眼眶便红了起来。
他知道二哥打伏击的时候,都是完全不惜命的,不单是为了死去的娜塔莎报复,也有几分求死的意味,因为他错误的决定,害了心爱女人的性命,甚至娜塔莎出事的时候,他竟是在替**做事。
他惩罚子吟的同时,也同样在惩罚自己。
这两年来,白经国救了许多绿军和农民,甚至贝加尔湖的村落都传颂着这位无名英雄的事迹。然而对于自己的孩子,却是不闻不问,二哥是打算死在战场,随着心爱的女人去了。
所以子吟才要一直着紧二哥,并一再要他为沙赫考虑,他就怕有一次,二哥出去就再也回不来。
怒洋看着二哥身上无处完好,心里也是隐隐的震撼,便是一名战士、冲在前线的老兵,也未必如此。
二哥才打了两年的仗,竟是把自己折腾到这副模样了。
子吟背贴上白经国的脸颊,触便是一片滚烫,鼻间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瞧着状况便很不好。
“二哥。”子吟便低声在白经国的耳边说道,“我要把旧的布条撕下来,给你清理伤处……也许黏着肉会痛,你忍着。”
子吟熟练的用布巾给二哥净身、小心拿下布条,把伤口清理好,怒洋便明白到当老多哈枪时,子吟那俐落快速的包扎是从何来的,敢情这些年……他与二哥便重覆着做受伤和疗伤的角色。
白经国本来便已带伤,再受怒洋刚才的闷殴,正是痛得神智不清,还发着高热,倒是因此免去了撕下旧布条的的痛楚。子吟把二哥身上弄干净了,便拿小布巾给他印走额上的汗,又泡了冷水给他降温。
沙赫便靠在子吟的身边,受到连番的惊动,小家伙都没有睡意了,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爸爸叔叔。
“爸爸……生病……”沙赫说道。
“对呢,他发烧了。”子吟摸了摸沙赫的小脸,却是说,“累不累?要不怒洋哥哥陪你先睡?我要在这里照看爸爸。”
沙赫便摇了摇头,只把头靠在子吟的大腿上寸步不离。
怒洋看着这样的画面,竟是毫无违和,子吟好像真的取代了二哥妻子的角色,组成了完满的一家口。他待沙赫好,待二哥又温柔备致,这个家,是因为他才成形的。
怒洋便抿紧了唇,不发一语的靠在墙边坐下,脑里思索着二哥和子吟之间的羁绊,如何能彻底的断干净。
二哥这高热一连发了两天,以他那么壮的身子板,实在病得不轻。子吟寸步不离的守着,不得己把接送沙赫的职务都交给怒洋代劳。
“武……”沙赫便哭嗤嗤的,“要武……不去多哈家了……”
“沙赫……”子吟安慰了孩子一阵,又承诺他晚上只和他一个人睡,没有怒洋也没有爸爸,才让小家伙点下头来。
因为二哥的状况反弹,子吟本忖着农活也要落空两天,可怒洋主动请缨,说要帮他去照料作物。
“娘儿……”子吟便握着对方的,带着歉意说道,“给你添麻烦了……”
怒洋便抱过子吟,在那唇上吻了一下,“客气什么,我就说了……要你多倚赖我的。”
子吟回以一笑,胸腔里却是充塞着千愁万绪,他其实是觉
得自己并不值怒洋待他那般好的,先是和大哥有了私情,现在更是离不得二哥和沙赫,怒洋虽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自己却总是让他委屈。
子吟突然便伸拉下怒洋,凑上对方的唇瓣深深的亲吻。
没料到子吟会主动亲近,怒洋先是一怔,随即便是一阵狂喜,他理所当然、积极回应子吟,唇瓣贴着彼此轻轻的厮磨,一时舍不得分开了。
这一吻结束以后,怒洋的呼吸都乱了,他的脸竟是有些红的,因为心情兴奋愉悦,“子吟……你这是……”
“怒洋,我爱你。”子吟爱极的、抚着怒洋的脸蛋,深深地看进他眼睛里去,“不管几年过去,我还是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夫妻。”
怒洋便愣住了,随后眼眶竟是红了起来,俊脸上露出一个很好看、很满足的微笑。
小俩口便又亲热的腻了一阵子,到怒洋必须送沙赫出门了,子吟才给二人送行,又依依不舍的在门前吻别。
却没想到怒洋刚走,白经国便睁开眼来,睡过这两天后,他的意识算是清醒了,只是身体酸软无力,并不能随意的挪动。
他神色淡冷的看着房顶上的木头,抿唇不语。
子吟在厨房做了一锅薯泥,伴了磨得碎烂的蔬菜和肉,正是适合病人进食的餐。这两天二哥没有醒来,做的薯泥倒是落进了沙赫的肚子里,小家伙喜欢这个更胜于蔬菜浓汤,让子吟多给他做。
这已是休养的第天,子吟便舀了一碗到房间里,也忖度着要给二哥换小布巾。
他上了二楼,把门一开,就见二哥竟是背靠着枕头坐了起来,气色瞧着是好多了。
“二哥。”子吟便连忙走上前,探去摸二哥的头脸,确认那热度真的褪去了,便笑了开来,“太好了……你一直高烧不退,我正想着你的病再不好…便要送到城心去找医生呢。”
白经国开口,那声音却是沙哑得不得了,“我睡多久了?”
“两天了、你都没有醒过来。”子吟便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着,“你饿不饿?我做了薯泥给你……”
“嗯。”白经国颔首,子吟便亲自提着碗,一匙一匙的给二哥喂食,他仔细的观察二哥的状况,还怕他喉痛无法把食物咽下去。可白经国昏了两天,如今肚子正是饿得发慌,很快便把一碗的薯泥清光了。
“还饿吗?我再舀一碗给你?”子吟便殷勤的问道。
白经国看着子吟对自己始终没变的关切模样,便抿了抿唇,说,“我想小解。”
子吟一愣,便连忙站起身,来扶二哥下床,白经国沉沉的个子都压到了他身上,似乎身体还没有恢复体力。
他们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浴室,子吟看二哥真的混身脱力,仿佛光站着也很勉强了,便说道,“二哥……不介意的话……你站着就好、我帮你弄……”
白经国便垂头,看着子吟不说话。
就见子吟替他解下了裤带,扶好那处让他尿出来。
白经国便放松身体尿了,子吟丝毫不嫌脏,完了以后又替他撇了撇,拉好裤带,才去洗净双,再扶他回到床上休息。
“二哥,我去舀薯泥给你。”子吟拉好被子后说,可他正要走开,却被二哥拉着,一下便拽到床上坐着了。
那劲,可不像是虚软无力的。
子吟便后知后觉的靠在二哥身上,让他攥得紧紧的。
白经国一开口,竟是难得的用了平和的语气,“子吟。”
“二哥。”
“你做这些事,就觉得能补偿娜塔莎的死了吗?”
子吟便是一怔,随即严肃地
摇头,“当然不,怎么可能……”这是他一辈子都偿还不了的责任。
“我也是。”白经国便抚着他的脸颊,无意识的用指腹感受那光滑的触感,“不管杀多少的**士兵,我心里还是无法纾解。”
武子吟便怔怔的看了二哥一脸的乱发胡子,他没想到……二哥竟是在向自己透露心声。
经过这么些年……二哥终于略略放下对他的恨意了吗?
“二哥……”子吟便垂下眼,“娘儿当年过世的时候,我也是很难过的,你可记得我还因为这样而做恶梦又吐了?那时因为有大哥和二哥你伴在我身边照看着,我才能熬过那段日子。”他便小心翼翼的,握着二哥的说,“所以这次,便换成我在二哥身边支持着。”
“可是……弟回来了。”白经国那黑亮的眼眸,锐利的擒住了子吟,“你不再是孑然一身,现在你回华夏,还能与弟小俩口过日子。”
子吟便苦笑着摇头,“从娜塔莎过世以后,我已经决定了要在这里陪着你和沙赫。”他由衷地承诺道,“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白经国便垂下了眼,因为他很想要吻子吟,可脑海里浮起妻子的死状,又让他维持着表面的冷漠麻木。
他沈声说道,“那大哥呢?你不是最爱大哥的吗?”
“是的,我爱他。”子吟颔首,并不做此否认,“但我不会回华夏了。”
白经国便略略睁大了眼,因为他并没有想过子吟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的喉头一干,瞬间,胸腔竟像是被什么填满了,冲击着失去妻子以后的空荡和痛楚。
可这澎湃的感情只在內里翻腾,白经国始终没有把任何一丝情动流露到脸上。
“嗯。”最后,白经国只冷硬地回道,“希望你能守着自己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