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十一章、舞厅
夜幕低垂,汽车接载着白家、徐家的官员,一同前往京心的百乐门舞厅。子吟与二哥共乘一车,小伍和汽车夫坐在前头,正是聊得口沫还飞,把百乐门的舞小姐都品评了一遍,结论是每一位都出色。
徐明珠听说官员们今晚有活动,也很想同来,然而百乐门确实是声色场所,她这未婚的名门闺秀前去,实在是太有损名声,就是她自己也是犹豫着,子吟与小伍劝了几句,还是把她送回白府去了。
「二少帅,你真是太贴心了。」小伍从上了汽车,就不住的恭维白经国,「我们各部门本盘算着私下办那欢迎的饭局,如今可好,全都一起来,大家都夸你设想周全呢﹗」
白经国笑了笑,就回道,「今晚儿多喝点,舞厅已经包起来,不接外客,小姐们也只侍侯我们,你随便挑。」
小伍一听,可是马上就来了劲儿,磨拳擦掌预备待会要和那些小姐去跳舞。百乐门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官员消费得起的乐子,非得是蹭总统、少帅的接待,才能光顾的。
子吟在旁听着,禁不住看向二哥,是想起上一回去勾栏院时,对方也是摆出志相投的态度,把小伍逗得极高兴的,子吟如今就知道了,这只是二哥摆出来的表面模样,出外应酬,也就无可避免要面对这样的场合。
那些官员听说二少帅招待他们去百乐门,脸上统一的充满了喜气,从下午就不是个工作的气氛,而本来白家新来的官员,就向徐家的官员打听,百乐门是个什么规模的舞厅,一时间就显得和和乐乐,成了团结的群体。
政府部门的车队停泊在百乐门门外,那经理早已在玄关前守候了,他眼子尖,看到总统身边的伍副官亦步亦趋的跟着谁,就知道那位正是白家二少帅,既是认清了目标,就走上来哈腰点头,说着许多恭维的话。
白经国笑了笑,就在经理的招呼下施然入座,百乐门舞厅装饰着彩绘的琉璃窗,晚上亮起那穹顶的幻彩大圆球灯,就能反射出彩的霓虹光,这可是从亚美利加引进的新鲜玩意儿,全国的舞厅,也只有南京和上海有这样的装潢。
子吟进来以后,也是禁不住左右打量,他并没有到过多少个舞厅,如今来到这百乐门,也算是大开眼界。他就顺着经理的招呼,和二哥一同到舞台前的一席落坐,看到台上的舞小姐穿着那洋式的晚礼服裙,坦胸露乳,正是对着他们媚惑一笑,子吟就窘困的垂下了眼,满脑子君子非礼勿视。
「二帅,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姐?」经理就先问了白经国的喜好,「抽大烟不?或是雪茄?」
白经国看了看一脸不自在的子吟,却是觉着他比台上的舞小姐更对味儿,就愉悦地笑了笑,「给我一瓶威士忌,两个杯子。」同时又转向小伍,说,「我就不招呼你了,想要什么自己点。」
「哈哈,谢二少帅。」小伍说着,就走上前去,拉着那经理一番交头接耳,大概是按照着总统来时的排场,让经理去准备招待的烟酒果品,白经国点的洋酒飞快就上来了,他打开瓶塞,就给子吟倒了小半杯。
「来。」白经国便与子吟说道,「我们先干杯,待会他们就没借口来灌酒了。」
子吟怔了怔,还不知道这喝酒也有先下为强的玄,他就颔首「嗯」了一声,提起杯子和二哥一同站起来。
「诸位。」白经国走到了舞台前,高声对在座的两家官员说道,「请与我一同欢迎从盛京过来的同侪,向他们干杯。」
在座众人便同时站起来,高举他们上的杯子,互相的碰杯、敬酒,白经国让子吟把杯子一饮而尽,又再添了半杯,「也敬我们劳苦功高,已在政府办公大半月的官员们﹗新人来了,你们就成老前辈』
了。」
「哈哈哈﹗」那徐家的人顿时就被二少帅逗得哈哈大笑,纷纷认同的颔首,「对哩,早半个月就任,也算是老资历了﹗」
白经国和子吟再次把酒干了,连续喝过两杯,气氛已是热络起来,此时百乐门的经理就带着一排容貌、身材姣好的小姐,让她们发散前往各桌,招呼起官员们,而舞台上的乐团也是奏起了抒情的音乐,让站在台央的舞小姐唱歌。
那经理是侍侯惯大人物的,尽管二少帅只点了一瓶洋酒,可从百乐门的小姐里,他就挑了容貌最出众的两位,当台上的音乐奏起,她们就一同走到二少帅那一桌,簇拥着他与子吟就坐。
白经国看这坐到自己身边的小姐,五官眉目十分深邃,并不像是华夏人,就饶有兴味地问道,「你是哪儿来的人?」
那小姐贴着二少帅身边坐下,就笑了笑,回道,「我祖父母是伊犁人,沙俄军攻占了家乡,我们才往南迁的。」
白经国「哦」了一声,就看着她,「竟是迁到遥远的南京来了?」
那小姐就有些暧昧地说了,「二少帅……你怎么一见面就打听人家的家私……可是对我有兴了?」
白经国笑了笑,看这小姐的态度,就知道她也是在这风尘里打滚多年了,对方不愿多说,他也就没兴问。在这舞厅的小姐各有花名儿,她自称作兰朵,白经国就礼貌的叫她兰朵小姐。
子吟身边坐下的,则是一位名叫「芍药」的江南女子,脸蛋儿长得娇媚、又有纤巧可人的身子骨,这一上来,就是乖巧的喊着「武书记」,给对方倒酒侍候,子吟就有些不自在的道谢,小心的坐正身体,以免冒犯到对方。
这是经理询问过小伍,才精心挑选的,兰朵和芍药不但是舞厅里的红人,更侍候过许多身分高贵的客人,旁桌的官员眼馋着,都羡慕二少帅和武书记今晚儿艳福不浅。
子吟酒量不深,象征的喝过数杯以后,就趁着醉意冒上来前打住,「芍药姑娘……对不住,我已是不能再喝了。」
那姑娘就随即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柔软的贴在子吟的脸蛋上,探着热度,「武书记已是醉了啊?可有觉着不舒服?」她就体贴的让侍应送来热茶和水果。
子吟怔了一怔,感觉到女子的触碰,就迟钝的往后一缩,那芍药姑娘顿时就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在这温柔乡里一脸不适应的男子,可是不多见了。
子吟就有些愧疚地道,「对不住……姑娘,我…是有妻子的人。」
芍药和兰朵同时就看着子吟,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并没想到武书记给的竟是这样一个单纯的理由。
芍药觉着武书记是个有的男儿郎,就禁不住逗他,她把柔软的胸脯靠到对方的臂膀,大眼可怜见儿地瞅着他,道,「来这里的,许多都是有妻子的人,不要紧……我们也不与你妻子争宠。」
这过份亲密的举动,却是让子吟忍无可忍的站起来了,他就大大退开一段距离,说,「我……得去解,芍药姑娘…对不住……失陪了。」
两小姐看着武书记狼狈的逃走,就娇笑起来,芍药挪了身子,正好和兰朵包夹着白二少帅,她就说,「二少帅……武书记很害羞呢,他真的有妻子吗?」
「有,不过过世了。」白经国就淡然地回道,「他没碰过姑娘,你们就原谅他吧。」
芍药呆了一呆,想着武书记既然曾经有妻子,那怎么会没碰过姑娘』呢?兰朵却是笑了起来,自行的理解了,「他是自妻子过世后,就清心寡欲了吗?」
白经国就耐人寻味的嗯』了一声,却是看着另一桌的严公子,似乎也是不习惯这身边的莺莺燕燕,竟就尾随着子吟,一同
到那厕间去了。
子吟是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近,甚至还碰着了女性柔软的身体,他是真吃了大惊,因而失态的要退避,从他懂人事以来,还从没与陌生女子接触过,更何况芍药姑娘这样衣着大胆暴露的女子。
子吟到了那盥洗室,就洗了把脸,自知道是反应过度了,只是他实在无法像二哥那样泰然自处。此时他就真的心生愧疚,觉着自己是对不住娘儿了,芍药姑娘身上那浓烈的脂粉气味,甚至都沾到身上去。
子吟看着镜的自己发了一会儿怔,盥洗间的门便又开了,进来的,竟是一脸不适的严旭。
「……冉升……」
子吟一看向对方,彼此竟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苦笑,也不用说话,就知道他们都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那姑娘脂粉味太浓,我受不了。」严旭皱紧着眉,突然就忍无可忍的打一个大喷嚏,紧接着不住的抽鼻子,在半空扇着,「我娘知道我鼻子不好使,不买脂粉已经很多年了。」
子吟看着严旭这比自己还要夸张的反应,不由失笑,「你受不了……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嗯。」严旭就难以忍受的抽着鼻子,「古龙水、花露水都是可以的,唯有姻脂水粉,简直就是我的天敌。」
子吟不由就笑了起来,「你这样可不行,将来还怎么讨姑娘?」
严旭就一本正经地道,「找个不施脂粉的姑娘就好了,像我娘那样。」说着,又难受的打了个大喷嚏。
子吟看严旭的鼻子滔滔不绝的流下鼻水,还从口袋掏出帕儿,卖力的一擤,子吟就不再笑了,而是真同情起朋友来。
严公子打了好几个声嘶力歇的喷嚏,就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子吟就站在旁边,待他好受些了,才问,「你若是难受,要不要安排车子先回去?」
严旭却是摇头,「二少帅诚意招待的场合,我要真提前回家,就实在太不合群了。」
子吟听着严旭这话,心里就感到惭愧,对方都懂的道理,自己从前却是并没有意会,还要被二哥教训过了,才知道是必须应酬的。
子吟待严旭把那鼻子擤干了,才与他一同回去,然而他们才刚走出盥洗室,就见二哥站在外头,他双插在口袋里,仿佛是不经意路过。
子吟怔了怔,就有些意外的喊道,「二哥……」
白经国上下审视子吟,看他衣服完好,和严旭一前一后的走出来,显然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他就托了托眼镜,一脸长兄的关切,「怎么拖那么久?」
子吟就回头看了看严旭,说,「冉、……严公子…受不了脂粉,打了很久的喷嚏。」他就怕自己在二哥面前喊了冉升的名,又要受对方怪责了。
白经国眯着眼,透过眼镜片打量着严旭好一阵,就说,「严公子,要不要先把你送回家?」
「不用……」严旭就站正身子,只是鼻子刚才擤的红了,瞧着就有点滑稽,「不劳二少帅费心……我坐到一边就是。」
白经国看了看严旭,确认他是真难受,就道,「你们再坐一会儿,待大家到舞池跳舞、上房找乐子,就回去吧。」
「谢谢二少帅。」
「你先回去,我有话要与武书记谈。」白经国淡淡的发话,严旭听出了那打发的意味,便对子吟说一声告辞,回他的席位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