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九章、狂怒
武子良办完一天的军务,从军营回来,就嗅到了府里的饭香,他摸着有点干扁的肚子,边走边大声嚷道:「娘﹗我回来了﹗」这个时候,娘总是吩咐着下人,把菜备好,待他回来马上便能吃的。
来到饭厅,武夫人果然早已在此候着,看到儿子,她那脸上就绽出灿烂的笑容,简直像是家里有喜事似的,武子良看着,那脚步就是一顿,道,「瞧你笑得……今儿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子良,你回来啦。」武夫人却是笑盈盈的,还卖起关子来,「先坐下,待会吃饭,娘跟你慢慢说。」
这母子俩用餐的时候,因说到许多的体己话,就不喜下人在旁,跟在武子良身后的林玉,便也知情识的退下了,经过先前那次毫无原由的糟蹋,他走起路来,就总带着一点别扭。武夫人不知自己儿子干的混帐事,问林副官这是怎么了,武子良就回道,「林玉在军营摔伤了腿,之后就落着病根。」
武夫人哦』了一声,就道,「那你还用他?要不给一钱,打发他回乡去吧?」走路不利索,可怎么侍侯得了她儿子?
「我用他很久了,顺心顺意,就不想换。」这倒也是实话,林玉掌握了武子良的脾性,甚至是他还没有开口,林玉就先鞍前马后为他打点好的。他便又道,「娘,你管府里的丫环下人就好,不要连我营里的下属也都管。」
「我是你娘呢,凡是和你有关的事,我都能管。」
武夫人理直气壮的说完,就呼喊丫环上菜,备的除了儿子爱吃的大盘肉,竟还有几道节庆菜色,武子良看着,就一脸匪夷所思,他们母子俩也是吃不下多少,就不知道娘怎么有空弄起这个。
「时间不够,不然,娘还再弄几道鲍参翅肚。」大夫人说着,就伴着儿子坐了起来,「来,先趁热吃,娘再给你讲好消息,呵……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我这别了二十年的气,也算是一下子全吐出来。」
「……到底是什么事?」武子良疑惑的挑起了眉,却是被大夫人夹了满碗的菜,他将就着吃了。
明明自己都长成男子了,可武夫人总还当他是小男孩儿一样,几乎想要一口一口给他喂饭。
武夫人看儿子吃着,就绽着那胜利的笑容,志得意满地道,「我说,四房她啊,终于走了。」
武子良嘴里嚼着的鸡肉,动作却是一顿,他抬起头,看着亲娘,「……四姨娘…走了?」
「嗯。」武夫人就笑着道,「虽说平日不见着,可同在一个府里,始终是闹心。子吟刚出生时,那女人可嚣张着呢﹗老爷疼她疼的不得了﹗幸好娘的肚皮争气,生了你这小东西。」
子良听母亲讲这些陈年旧事,早听得耳朵长茧了,让他无法不在意的却是四娘走了的消息,他没想过四娘这辈子会有离开白府的可能,就误以为这走』是过世了,他就怔忡着道,「……是今天的事?四娘……是怎么走的?」
大夫人一听,就知道儿子是误会了,她就道,「欸﹗你这猪脑袋,不是那个走』,是搬走了﹗」
「搬走?」武子良却是更疑惑,「好端端的……四娘要到哪里?」或者说,她能到哪里呢?
大夫人说到这个,却是皱起眉来,对于四房的幸运,是既不屑,又妒忌,「那庶生的,在盛京给她弄了个院儿,把她接过去住,还差白家少帅来接人……嗬﹗她们两母子…可真是熬出头了﹗」
若说母亲前一句话,教武子良错愕,那这一句补足,却是教他整个站起来了,他瞪大眼,就道,「娘﹗你说什么?」
武夫人怔了一怔,就道,「我不就说了吗?子吟把四房接到盛京去住﹗」
武子良脸色当场就是一白,心里是腾起的暴怒和慌乱,可眼前是他的亲娘,并不是底下的那些兵,是不能责究的……武子良就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了一句话,「你为什么不问我……就这么让她走?」
武夫人没想到子良竟是这般大的反应,可子良是谁呢?是她亲骨肉,别的人可能要怕武师令的怒火,可武大夫人一旦横眉怒斥,可是能压子良一头的。
「我怎么不能让她走?」武夫人就理直气壮地反问,「她在白府也是浪费钱粮,每年节庆还要照面,碍着我的眼呢﹗既子吟愿意尽孝,那我理所当然就让她走啊﹗」她看儿子竟是对四房这般着紧,登时就气了,抬扭了武子良耳朵一把,「我就知道你跟子吟亲,跟四房也亲,她要走了…你心里舍不得是不?谁才是你亲娘,你分清楚了吗?」
「娘啊﹗」武子良耳朵给扭得痛了,尽管他这么个高大个子,可武夫人要教训他,他竟也是乖乖站着,不敢躲避的,只是心里火急火燎,却是无法在母亲面前爆发出来。
这事儿怎么都不对劲,大哥要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不和自己早说?且他要来接四姨娘,就必定会亲自来,怎么要白怒洋来代劳呢?
武子良深深了解他大哥的脾性,认真思索这事儿,就觉出了其的不合理,然后他就想起了,在病院里大哥那突然转变的态度。
他美滋滋的以为大哥终于是依他了,可现在细加回想,大哥看到他,就一副有心事,欲言又止的模样了,而他们肏到了途,大哥还哭了起来——恐怕这个跟他的技术是无关的,大哥那时候,就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把四姨娘接去盛京。
武子良登时便深深的沉下了脸,大哥既然要哭,就是他也是不愿的,那谁能逼得他做这样的事?理所当然——就只有那不要脸的、卑鄙无耻的白怒洋??﹗
当着母亲面前,武子良撒不出气,这一顿饭,他就食之无味的弃下了,耳边听着武夫人的唠叨,心里却是把大哥在病院的说话翻尸倒骨的重新想了个遍,那胸腔里的怒火,就炽烈的燃烧起来,却也有着莫名的悲恸——他可是亲弟弟啊,为了白家兄弟,大哥竟是做得如此决绝。
难道他就那么爱白怒洋吗?
武夫人一直在说着她与四姨娘年轻时的斗法,看儿子后来都不说话了,就一副怒极却隐而不发的模样,心里才有些发虚,她就道,「子良,娘这也是为了家里好﹗你知道她走了,就省了多少下人么?那工钱、米饭钱,还有姨太太的月份钱,全都能省下来﹗」
「……娘,你自己吃吧。」武子良是真听不下去了,他就站起来,搁下碗筷离开。
林玉一直在外头守着,一看武子良出来,便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只不知道对方和大夫人谈论了什么,从饭厅出来,竟然是个阴霾的脸色。
林玉心里就有些怕了,师令发起疯来,自己恐怕要首当其冲的遭殃,为了打个预备,他就边走边问道,「……师令,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武子良几乎要走到自己的院落了,就停下脚步,道,「你去找管家来,还有那娘和四娘两处侍候的下人,全都叫来。」
林玉怔了怔,「……是的。」
武子良无法责怪母亲,当晚就兴师问罪,把怒火泄在了白府的下人身上,他们一个个跪在武师令的庭院儿,挨个儿抽打一顿,那鸾儿是大房的针,四房有什么动静,也都是要第一时间留意着的。
她就一再申辩,说自己已经向大太太通报了,是大太太说不用拦,许四夫人离开。
武子良听着,却是火上浇油似的,下抽的更狠,竟是就这么把莺儿活活的抽死了,让府里的下人们都惊惧的看着这小武师令。
「谁才是武府的主人,你们自己斟酌点。」武子良冷声说着,就扔下那抽板,转身回到自己的院落。
他这个举动,既是为了发泄,却也是达到了敲打的果效,管家忙回去向大太太报告,武夫人脸色一白,就第一次察觉触到儿子的逆麟,是怎么样的可怕,武府上下,以后便都提起了心。
武子良回到房里,却是谁都不待见了,他把林玉赶出房,便静静的躺到那床上,面对着墙壁发怔。
渐渐的,那眼眶就红起来了,还泛起单薄的泪雾。
「……大哥,这一定不是你的意思。」武子良就小声呢喃道,「你那么疼我……怎么舍得………」
武子良咬了咬牙,就深深的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头昏脑胀,那升腾的狂怒和难受,像潮水般直卷过来,都要把他淹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