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新迁
却说武子良风风火火赶回家里,就见母亲坐在高堂之上,那沉怒的表情正是蓄势待发,管家、下人站在一旁,垂首默默的不敢发话。
武子良来了,看着脸色不豫的母亲,就问道,「……娘,发生什么事?怎的突然把我召回来?」
武夫人站起身来,不知是否情绪激动,竟是踉跄了一下,管家连忙在旁扶着,就小声道,「大夫人……小心、不要激动……」
「娘……」武子良踏步上前,正也想要把娘扶着,谁知武夫人一抬,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儿子的脸上,毫不留力,半空就发出那清脆的响声。
两边的下人、管家便露出了惶恐的脸色,都知道嫡少爷不好惹,大太太却又是镇在府里的母狮子,这两母子吵起架??来,也不知道末了谁胜谁负,但府里,显然是要不得安宁了。
武子良的脸给娘打歪到一边去,他不由心里错愕,娘向来都把他当心肝宝贝儿疼着的,稍为磕碰,都要拿下人问罪,除了大哥曾经给过他一巴掌,这世上,就没有人敢打他了。
「……娘……」武子良就深深的吸一口气,捺着耐心,尽量平静地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武大娘狠狠的瞪了武子良一眼,就对身后的管家吼喊道,「读出来﹗看他听了以后,知不知道羞耻﹗」
管家看了嫡少爷一眼,见对方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然而大太太咬牙切齿,眼刀子直射过来,他就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道,「嫡少爷……这是…庶少爷写给夫人的信……」
武子良蹙起眉,就听着管家朗读着大哥写来的信,信的起始,是客套的寒喧,问候大娘与爹的身体是否安康。
接下来,便是解释昨日为何来接走四姨娘,正如白少帅所言,子吟身在盛京,每逢节庆,想到母子分离两地,无法时常在身边尽孝,于是便在盛京置办一个院儿,把四娘接过去安享晚年。
大哥的言词温婉恳切,求大夫人不要怪罪自己擅作主张,又说他心里,也都期望大娘能过的舒心,这言词读起来,都是十分令人舒服的,这确实符合子吟的性情。
唯读到后段,子良的脸色,却是倏地变色——大哥写得虽隐诲,却几乎把话都说白了,他请求大娘,多多管教子良,说自己是个失败的兄长,竟是过份宠溺弟弟,致使他对自己生出那非份之想。
子吟屡次劝喻子良成家,也都被拒绝了,而在南京、上海,也受弟弟多番纠缠。子吟不欲害了弟弟的前途,就希望大太太作主,能断了子良这悖逆伦常的心思。
「盼子良早日成家,为武家开枝散叶,今生兄弟将不相见,以断妄念,子吟不孝,使武府蒙羞,此生无颜再回府露面,望爹身体安康,得享高寿,并祈大娘见谅。不肖子,武子吟。」
管家读完了整封洋洋洒洒的信,便深深的叹息着,他也是府里的老仆人,知道武家兄弟俩,是多么的足情深,人家嫡生的和庶生的,可都要为了争产,争权而闹翻脸,从小就相互仇视,但庶少爷……是真不一样,他对嫡少爷是真的很好,跟亲兄弟似的。
就是,谁也想不到……嫡少爷竟是对庶少爷生出这样的心思……这可真是……家丑啊﹗
武夫人听管家念着,眼眶都红了,她就颤着声道,「子良,你告诉娘,这可都是真的?」
武子良脸色苍白,他并没有回答亲娘,反是从管家里抢了那信,无法接受的读了又读。
信上那工整优雅的墨字,都是他大哥的亲迹,并非经他人之代劳,武子良却犹是不信邪的仔细重看,试图要找出其一丝的猫漏。
可是,都没有。
「儿啊﹗」武夫人看子良魔怔了的,一直紧盯着那封信儿,瞬时就寒透了骨底处,「……你说个话,是不是真的?」
武子良看着那信儿,看得心终于死了,他才抬头看向亲娘,一脸木然地道,「是……我从来都不想讨媳妇儿,我心里…一直就只有大哥。」
盛京
这个女主人新入住的四合院儿,四处也是忙忙碌碌,带着仿似节庆的喜气,子吟从汽车下来,对门房问了声好,对方恭敬的喊了声:「武少爷。」便就让他进去了。
子吟走进院子,看见庭园里,有他熟悉的武府家仆,都是从少看着他长大的,他们看见子吟,便都笑着喊道:「少爷。」
「我来找娘。」
「四夫人……她好像在卧室,有作坊的人把家具运来,她要看着呢。」
子吟谢了他们,便往母亲的厢房去了,就在门前碰上那贴身的丫环,嫣儿看到子吟,便也露出大喜的表情,招呼道,「少爷,夫人正指示着下人搬放家具,快进来吧。」
子吟踏进卧房,看那作坊的工人正在搬着,是怒洋给母亲置办的梨木雕花梳妆柜,还有那带着美丽漆绘的软榻。
怒洋是做过小姐的,对于女儿房间起居需要,便都恰到好处,拿掐得很准,他给四姨太订造的,都是京里一品作坊的家具,由此可见,为了取悦婆婆的欢心,怒洋正是下了一番心。
「子吟。」四姨娘看到她儿子来了,当即就绽出了惊喜的笑容,「……怎么今天也有空来看母亲了?」
昨儿白少帅把她带来这房子,四姨娘几乎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别致清静的院儿,竟是儿子给自己置办的。
少帅给她介绍着四合院的每个细处,又介绍那已经雇好的门房、长工,待到傍晚的时候,子吟就下班来了,他们母子就是一番团聚。
四姨太知道儿子和少帅忙,因此这新居的布置,便都亲力亲为,以免惊扰他们,谁想到第二天,儿子竟又来了,就教四姨打从心里欢喜。
「我担心娘……住不惯新居,就来看看。」子吟温和一笑,走到母亲面前,看着这卧房里的每个家具、摆设,心里却是酸涩的,知道怒洋付出了多少的心思。
「你啊,老实告诉娘。」四姨太就拉过儿子,压下声音问道,「这一切……真的都出自你的私己吗?白家给你的支薪……足够在盛京买下一个四合院?」
昨天刚迁进来时,四姨太早已升起这个疑惑,白少帅做介绍的时候,总是说这是子吟的主意,子吟的孝心,可四姨太心思清明,一个书记,是不可能负担得了如此大的花销。
即使说现在子吟升做院长了,却也不是多久前的事,要说儿子凭一己之力,就置办了这样一个住处,四姨太是不信的。
子吟怔了怔,知道母亲心里起了疑,他就吞吞吐吐地道,「……怒洋有帮我的忙。」
事实上,这院儿确是妻子一置办的,子吟想要从私人户头里拿出钱来,怒洋就摆出有些落寞的表情,道:「我已没有娘了……就让我对夫君的娘尽点孝心吧。」
子吟听的这个,心就揪起来了,他就都让妻子拿了所有的主意。
「白少帅……与你的感情真好。」四姨娘是传统守礼的人,就没有把两名男子的亲近,想到下作之处去,她只以为白娘与白怒洋是同母所出,因此对子吟这个妹夫才格外的好。
昨儿白少帅在,四姨太心里虽有许多的想法,却是都没能和儿子分享,今儿子吟独自前来,母子正好就能说许多的体己话,待那家具都已经摆置妥当了,四姨娘就让人沏一壶好茶,伴着精巧的糕点,与子吟在房里私密
的说话。
「听说你现在,是当院长了?」四姨太就抚着儿子的脸,柔声问道。
「嗯。」子吟就点了点头,「到上海、南京出差的时候,我就不能时常来看娘。」
「男子大了,有自己的事业就好。」四姨太听着,却是十分的安慰,然而四处逡巡着这院子的每一处,她却是心下有一点不安,「少帅对你那么好,大少帅、二少帅……不会有微言吗?」盛京的物价,必然是比邳县要高昂,即使四姨太鲜少出门,也知道这四合院一切都是价值不菲,她就有些顾忌地问道。
子吟怔了怔,就说,「……娘不要担心,大少帅、二少帅…都把我当弟弟一样,他们……都很好……」
「再好,你们始终不是亲兄弟。」四姨太就深深的叹一口气,仿佛是怕子吟太倚赖白家人了,「娘在武家拿的月份钱,连年以来也是累积一钱的……你改天就都提出来,去还给白少帅吧。」她以为,是子吟阮囊羞涩,才向白少帅借的钱。
「娘……你不要担忧……我会还给怒洋的。」子吟抿了抿唇,面对母亲,竟是只得撒谎,毕竟他和怒洋的关系……是不能说的。
娘与武府的下人也都搬到这里,日后府的用度、开销,也都是需要钱的,子吟不希望妻子再有开销,就对娘说自己会每月打一款子过来,四姨太这才相信子吟是有出息了,而非向白家赊下的帐。
「白家再厉害,也都是亲家……再说,小姐也已经不在了。」四姨太也只有在和子吟独处的时候,才说出这心里话,「子吟…你就真的没有续弦的想法吗?」她就想着自己如今在盛京了,要子吟讨一房妻子,让自己含饴弄孙,这可真就是完满的生活。
子吟怔了怔,就垂眼,带点歉疚地道,「……娘,我……真的没有……」
「小姐那么美,就把你的眼光养刁了。」四姨太无奈的苦笑了,「你得知道……像她这样的奇女子,可是世间罕有的。」
「娘……」子吟窘困的说不出话来,然而听着母亲如此夸赞娘儿,他心里,却是渗集了酸甜,谁能想到,他的妻子失而复得,变成男儿身重活过来呢?
说到这心亏的话题,子吟便不敢直视母亲,他不但有妻子,还有自甘为偏房的大哥,以及纠缠不清的二哥……子吟早已没有续弦的余裕了。只是这些事,也都只能怀揣在心里作为秘密,子吟这辈子,也是难以对母亲坦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