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京城,顾如约挑起帷幔,京城一如半年前,天子脚下盛世繁荣,其实已是外强中干,君臣父子离心离德。
皇宫门前的官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突然,前面车马轿分开两侧,顾如约看前方仪仗,蕙庆公主出行。
顾如约刚回京城,便遇见公主的马车,蕙庆公主排场很大。
两府的马车错身时,顾如约命马车停住,同时蕙庆公主也命令停车。
蕙庆公主从马车窗探出头,热络地打招呼,“五皇嫂,你不在西山陪我五哥,怎么回京城了?”
“你五哥说山上清苦,怕我身体吃不消,催着我回王府住。”顾如约也探出头说。
“改日我给五皇嫂接风。”蕙庆公主性子爽朗,热情好客。
“公主要给我接风,那我可回府等着了。”
两人是姑嫂名分,一向走得近,见面说笑。
跟蕙庆公主分开,马车朝晋王府方向行驶。
马车转弯,一条绿树浓荫的路,前方出现一座壮观雄伟的府邸,绿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亲王府正门广五间,启门三,包六十三个金钉。
显示主人的尊贵的地位和出身。
留守的仆从打开大门,马车驶入王府,然后,两扇大门重重合上。
晋王举家去西南封地,晋王府留下少数人看家。
晋王和王妃离开后,上房锁了,仆从开了主院的门。
房间还是走时的样子,落了一层灰尘,不住人,也没人打扫。
顾如约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梧桐树枝繁叶茂。
沉香在小水井边打水,清扫房屋。
这个夜晚,躺在熟悉的架子床上,顾如约百感交集。
三日后,一辆马车在侍卫的前呼后拥下,来到晋王府门前,门上侍卫急忙打开王府大门,小厮往里回禀。
外院跑腿的媳妇去主院禀报,“王妃,庆王妃来了。”
顾如约带着沉香迎出去,还没出二门,就看见庆王妃傅念卿在丫鬟仆妇簇拥下遥遥走来,西山一别,二人一直没见面。
顾如约快走几步,傅念卿疾走到跟前,蹲身行礼,“五嫂。”
被顾如约扶住,“七弟妹,你我二人不用多礼。”
两人亲热地挽着手往里走,顾如约第一眼便看出傅念卿瘦了,给太后守灵期间辛苦,可过了半年,傅念卿还是很消瘦。
她的手指搭在傅念卿的脉搏上,挑眉,惊喜地问;“七弟妹怀孕了。”
傅念卿腼腆地笑着点点头,一只手放在小腹,“三个月了。”
“恭喜七弟妹。”
“五嫂你住在西山,我这两个月孕吐反应厉害,也没去看你。”
幸好这两个月没人去西山看自己,顾如约很自然地说:“我回了一趟娘家,你知道我娘家就一个老父亲,兄弟在京城国子监读书,我一直在西南封地,回来一趟不容易,看看我父亲,料理一下家事。”
晋王萧逸已经派人知会她娘家人,她去西北这段日子,就说住在娘家。
“不如接了伯父他老人家来京城。”
“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西南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西南条件恶劣,怕去了不适应,所以留在老家。”
两人说话,傅念卿的丫鬟和沉香在身后远远跟着,傅念卿凑近小声说;“听我家王爷说,皇上没提起五哥回西南的事,滞留京城,又没个说法,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西山守陵总不能守一辈子吧!”
庆王是自己人,顾如约跟傅念卿谈得来,说;“皇上虽然英明,有人背后进谗言,皇上大概是不放心放你五哥回封地。”
“五嫂不回西南封地不是坏事,去年西南瘟疫,我担心得够呛,西南自古乃烟瘴之地,发配流刑犯人的地方。”
顾如约不能跟她深说,晋王在西南留下谋士和一干亲信,暗中招募军队。
耳边傅念卿说;“齐王被皇上圈禁,贵妃多次找皇上哭诉,齐王冤枉,皇上始终没吐口放他出来,魏王不能出府,行动不自由。”
顾如约道;“齐王的事,有蹊跷,可查无实据,洗脱不了清白。”
“听说自齐王的事后,皇上很少踏足皇后的寝宫,自从十四弟薨了,皇后娘娘夜不能寐,整日头痛,上次我去给皇后请安,四皇嫂给皇后娘娘弄了个偏方,治头痛的,民间方子,里面的成分不稀罕,就是麻烦…….”
顾如约认真地听着,皇后现在失去魏王这个膀臂,又失去嫡长子,失去皇帝宠爱,孤立无援。
这个背后之人成功地板倒了皇长子,皇次子,嫡长子,皇后,现在腾出手对付晋王萧逸。
两人在花厅落座,一个丫鬟端茶上来,傅念卿看看端茶的丫鬟,“这个侍女我没见过。”
她跟顾如约要好,顾如约几个平常使唤的人她都见过。
“我这次上京只带了一个丫鬟,阖府在西南,没有使唤的人,临时买了两个。”
顾念卿看这个丫鬟面容清秀,不像乡下丫鬟,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甘草。”
“甘草,是一味药材。”傅念卿说。
“甘草多生长在干旱、半干旱的荒漠草原、沙漠边缘和黄土丘陵地带。”顾如约说。
“这丫鬟的名字是五嫂取的吗?”
“不是我取的,我不爱给丫鬟取名,名字应该由生养自己的父母才有资格取,府里有的丫鬟从乡下来的,没有名字,随口叫大丫,二妞、三娘啊,我才给取个名字。”
傅念卿端着茶盅,啜了一口茶水,“庆王后日要去西山看望晋王殿下,我本来要跟着去,听蕙庆公主说你回来了,就赶来看你。”
晋王和庆王年纪接近,兄弟俩感情好,这在皇家很难得。
傅念卿在晋王府待到下午,告辞回府了。
入秋后,西南部早晚有了凉意。
镇西侯府
信使送来书信一封,是千里迢迢从京城送来的书信。
施宗彦从信封里抽出信纸,上面没有一个字,是一张空白的纸,琢磨不透顾如约的意思。
拿着书信到余氏的屋里,扔给余氏,“顾如约的信里一个字都没有,什么寓意?”
施拓从旁边探过头看,转动着圆溜溜的黑眼珠,“父亲,儿子知道怎样能看到纸上的字迹,顾姐姐教过我。”
“你知道,你说用什么方法信纸能显出字迹。”
施宗彦和余氏都有几分好奇。
施拓吩咐丫鬟,“拿水盆来。”
丫鬟端了一盆水放在凳子上,施拓把信纸放在水面,一会,信纸沉下去,水面上漂浮着四个字,平安抵京。
施宗彦微微一笑,“聪明。”
顾如约心思缜密,书信如果半路被截获,信上没有只字片语,他镇西侯如今是朝廷的叛臣,私通反叛的罪名,晋王担不起。
余氏看了半天,犹有些不满足,“就四个字。”
顾如约怕他们担心,给他们报个平安。
赵嬷嬷走路缓慢,从角门要家去,一个小厮喊了一声,“赵妈妈,您老又家去了?”
赵嬷嬷出了角门,看见侯府大门口树下拴着一匹马,问门上的小厮,“府里来人了?”
小厮说;“信使。”
“从哪里来的?”
小厮说;“好像是京城来的。”
赵嬷嬷迈出门的脚收回来,掉头回去,小厮喊;“嬷嬷,您老不家去了?”
“我忘了东西,回去取。”
赵嬷嬷走回主院,院子里没人,下人们都去吃晌饭了。
朝正房走去。
屋里只有丫鬟丹珠,赵嬷嬷走到夫人身旁,凑近压低声音说;“夫人,奴婢看见从京城来的信使,奴婢猜八成是晋王妃派人送书信来,如今晋王妃回到京城,夫人鞭长莫及了。”
薛贞柠扣上盖碗,发出清脆一声响,“别说她回京城,就是回西南,以为我拿她没办法,离开侯府,有些事做起来更容易些。”
西北部一个村庄,村庄有几百户人家,靠种田为生,一辆马车驶入村子,这辆普通的马车,没引起村中人的主意。
马车驶到村中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住,这户人家泥土坯的院墙,一看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
马车夫和车夫旁边坐的的一个壮汉跳下马车,马车里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三个人走到这户人家的院门口,叩打铁环,院里有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
院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探出头,“你们找谁?”
“我们是晋王府的。”
妇人一听晋王府的,把门打开,开始怀疑,瞬间变得热情起来,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壮汉走进院子。
这家的院子破旧,三间泥土坯的房屋,院子里养着猪鸡鸭,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院子里玩,一个大点的男孩在喂猪。
进屋灶间里一口大锅冒着热气,妇人正做饭。
妇人把几个人让到屋里,屋里炕上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坐在炕上玩。
三个人心想,这家孩子真多,中年男人弯腰进屋,看屋里摆着几样家具已经斑驳破旧,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搬把椅子,椅子掉漆了,妇人用袖子擦了,“屋里脏,凑合着坐。”
中年男人坐下,旋即又站起来,椅子活动了,似乎不牢靠,中年男人不敢在坐下。
院门推开,跑进来一个半大男孩,进门嚷着,“娘,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妇人没好脸,“饿,饿,一天就知道饿,多少粮食都不够吃。”
男孩掀开锅盖,里面一锅菜粥,米少菜多。
中年男人吩咐马车夫和壮汉,“去马车里把粮食搬出来。”
马车夫和壮汉去马车里搬出来两袋粮食。
中年妇人盯着两袋子粮食,眼睛发光,“你们白给我们送粮食,是有什么事吧?”
妇人挺精明。
中年男人说:“你写一封信就行。”
妇人难为情,“我不会写字,我当家的也不识字。”
“不会写字,你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做信物。”
“信物?”妇人想了半天,拿出一件祖传的银锁片。
中年男人接过,看了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