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姜云姒带着沈临州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眼前的事物全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而她更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或者说，她脚下根本没有路，只是枯萎的杂草，堆积的落叶，以及大大小小的石头。
姜云姒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可是她不能停下。
“咳咳……”
兴许是因为路上的颠簸，沈临州睁开了迷蒙的双眼。他一路上虽然昏昏沉沉，意识却很清醒，他知道这一路逃亡的艰辛。
“阿云……”
沈临州轻轻开口，他想直起身体少给姜云姒增加负担，却根本没能力气。
“你醒了？”姜云姒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先别说话，再等等……或许就能找到地方休息了。”
沈临州却并不听她的话，只说道：“阿云，我已经为你铺好了路。此来明月庵，是我心中不甘，居然想要……活下去……”
一个病秧子，命不久矣，连活着都是奢求。
“闭嘴！”姜云姒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闭嘴，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听。我一定能找到血灵芝，一定能救你！”
“呵……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回天乏术。”沈临州苦笑着。
他看着皱眉模模糊糊的黑影，知道那都是些在黑夜里显得诡异的树丛。
他低声说着，像是托付后事一般道：“宁芳容和宁萱一同回京，她必死无疑，届时宁萱的嫌疑最大，太子府与恭王府必定成仇。宁锦辰或者想做得利的渔翁，但他非长非嫡，当初他突然得势，招揽了不少墙头草。”
“现在宁怀昌重获自由，那些墙头草未必不会再次倒戈，他一个庶子，不堪大用。”
“到时候京城便是三足鼎立……不，加上皇帝，便有四处主要的势力。我本不愿意让他们任何一人成为最后的赢家，但现在……”
他说不了几句话就累得喘气，但却依旧没有停下来，“恭王与我有合作，他有谋逆的野心，却长久远离京城，而我，则为他提供京城的消息。若他能篡位……”
“够了。”姜云姒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抬头看不到夜空，只有昏暗的枝丫层层叠叠，“我不管你想把我托付给谁，若你想要就这样离开我……我绝不会原谅你，更不会为你披麻戴孝，我要让你成为孤魂野鬼！”
她死过，知道一死了之，是最痛快的事情。凭什么沈临州能自以为是地安排好一切，干干脆脆地等死，而她就得痛苦地活着？
沈临州似乎低笑了一声，“威远将军是我的人，你若是厌烦了京城里的生活，也可以让威远将军送你离开京城，天高海阔任你遨游。”
“沈临州！”姜云姒低声呵斥，声音却瞬间软了下来，“别说了……我早就失去了所有，难道现在连你都要离我而去吗？”
她面前已经没路了，伸手一摸，居然是石壁。她便一手扶着沈临州一手撑着石壁，沿着石壁前行。
沈临州没有说话，费尽力气才抬起手帮她拂开被汗水打湿沾在脸颊处的发丝。
姜云姒感受到了他的动作，然而下一瞬，那只不安分的手突然垂落，一股重量也骤然落在了姜云姒的肩膀处。
“沈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