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这边心里还打着鼓呢,那边清莲只是稍微喘了喘气,又重新拎起张煜,一路在国子寺中狂奔不止。
接下来,张煜的眼睛就没有停止瞪大过,张煜的嘴巴就没有闭上过,清莲一路拎着他踩着湖面上停泊的小船、种植的花草,建造的书亭,直接跃进了屋舍。
将人毫不温柔地扔在了“贵部”的门口,清莲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
身后,张煜还保持着那个目瞪口呆的表情久久不能缓过神来,这,这,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正常人类的认知了。
另一边的清莲却并没有察觉到,无论是姜雨嫣请来的教习嬷嬷,还是华连亲自调教,第一条便是轻功,身手等等还是其次。
毕竟公主府的墙头建的那样高,公主府的大门都快生锈了,没有点旁人轻易达不到的轻功,如何能出入公主府,待在华连的身边。
清莲回到了自己的屋舍,远远的便看见屋内灯火通明,窗户上印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佝偻着身姿,看起来是夫子。
一个身姿挺拔,背对着窗户,只能隐约露出身子的轮廓,看起来是李书平日里端方有礼的样子。
清莲的心中默默的发虚,紧赶慢赶却没有想到刚刚好赶上了夫子来考察的时候,早知道就再快一点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莲推开门走了进去,低着头向方才佝偻着的那个身影低着脑袋行了一个学子礼:“夫子......”
久久地没有听见夫子的回话,清莲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面前正站着的是李书,而那个挺拔的身影才是夫子。
清莲尴尬的转过身,又重新朝夫子行礼。
夫子摆了摆手,问道:“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清莲心虚的瞥了一眼李书,故作淡定的从自己的身后掏出一本书来:“学生下午在学海的亭子上温书,一时困倦,睡过了头,还请夫子责罚。”
那本书是清莲看见夫子刚好在自己的屋中,运起轻功,在旁边的屋子里顺出来。
李书面色淡淡的,心不在焉的看着旁出,并没有戳破清莲的谎言。
夫子倒是温和:“读书用功是好事,只是还是要注意休息,若是身子出了问题,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清莲感激的朝着夫子鞠躬:“谢夫子关心!”
夫子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李书,语重心长的道:“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圣上圣明,并没有降罪于你,你如此天资,若是这个时候放弃科考,那无异于自毁前程啊!”
什么?降罪?放弃?
清莲听的一头雾水,目光不断地在李书和夫子之间游移不定。
李书却似是一朝之间被抽干了精气神,如今活在这个世上的不过是一个名叫李书的空壳罢了:“夫子好意,只是我如今心不在此道,即便是去了科考,也不过是浪费了国子寺的名额罢了。”
顿了顿,李书的语气里有无尽的空寂:“况且家父年事已高,豫州山高路远,学生不放心父亲一人上路,还是陪伴在左右更好。”
望着屋中收拾一空的床榻,目光瞥见李书身后的包裹,清莲心中隐隐明白过来,殿下出手了。
清莲懊恼的皱了皱眉头,华连既然让姜雨嫣传达入夜相见的消息,李书必然不会留在国子寺,再加上张煜的支支吾吾,自己原本该更早的意识到的。
果然自己待在花楼,总是失去该有的稳重和敏锐。
夫子叹了一口气,“你的父亲也不容易,看开些吧”,脚步沉沉的离去了。
李闻清虽在朝中没有多少文臣的拥护,但这国子寺中还是有不少的夫子十分欣赏李书,又肯用功又有天资的学子,实在是难得。
连清莲也会在心中感概,怪不得华连和皇帝都更看重张翰林,只看这国子寺中夫子的言行举止便知,这张翰林更像一个纯粹的学者,虽也在朝堂之上长袖善舞,但心中仍旧留有一片净土。
“李兄,你还好么?”
清莲看着怅然若失的李书,难免有些担心。
李书点了点头目光失了往日的神采,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死寂一般的气息。
“李兄,你......”清莲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包袱上。
李书淡淡的转眸,唇边的笑容淡淡的,没有多少感情:“家中突然遭了变故,我要赶着回去料理家事,照顾父亲,今夜便会离开。”
“这段时间多谢薛兄的照顾和包容了!”李书强打起精神,朝着清莲拱一拱手。
清莲的心中百感交集,初入国子寺的时候,李书也是这样朝自己拱一拱手,请她日后多加照顾和包容,虽然行事沉稳有礼,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如今要离开了,还是这样一个人,还是一样的动作和相似的话语,只是如今却再寻不到一丝当年的样子了。
清莲含着笑,轻轻的点头回礼:“李兄好走,一路平安,事事顺遂。”
李书苦笑一声,再不在多说一句,拎着自己收拾好的包袱,起身离开。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李书走至门前忽地转身,目光沉沉的打量着清莲清秀的面庞说道:“薛兄,无论你是为何进入国子寺,我都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借李兄吉言!”清莲笑着谢道。
夫子走了,李书也走了,张煜暂且不会再来,这屋舍如今又变成了清莲一个人的地方,习惯了与李书同吃同住,这乍然之下总是怅然若失。
清莲支着脑袋,书中的字一个也看不下去,昨日今夜的事情在自己的脑中翻飞,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电光火石之间,清莲捕捉到了那个令她心凉的光亮。
其实,殿下早就安排好了烟淼淼在刘云和李丞相之间周旋,为了让李闻清失势,这一步棋子迟早要走,只是如今在殿下的指尖悬而未决罢了。
昨日若不是她突发奇想带着李书进了花楼,李闻清也不会倒台的这样快,殿下说过皇帝虽看重李书却不相信李闻清,所以他的倒台不是殿下的目的,殿下只是想让李书亲眼看见自己敬重的父亲是何等面目,让他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所以,昨夜意雨姑娘的死,今日李书的绝望,都是因为她的一时兴起,都是因为殿下为达目的对人心的揣度。
清莲的心中冰冷一片,那薛婉玉呢?
薛婉玉虽然不是为张煜所准备的棋子,但是她的家世,她被姜雨嫣收容绝不是巧合。
不是张煜,也会是旁人;不是薛婉玉,也会是别的姑娘,更有可能是自己。
清莲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颗香珠,在自己的指尖捻着,这是姜雨嫣放在她的手心的,她说:“听殿下说,你如今已经出师了,这东西花楼里的姑娘人手一颗,是为了防备那些情场里滚荡得多的公子哥的。”
“你为殿下办事,身处危险之中,我也没什么能送给你的,这东西比寻常姑娘手中的香珠厉害百倍不止,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说完,姜雨嫣惋惜的合上清莲的手:“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姑娘,我不希望再发生意雨那样的事情了。”
清莲张开手掌,将香珠拢在了手中,揉着自己的眉心,思索着:“今夜机会难得,要不要一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