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裙张扬,眉眼之间含着锋利的锐气,手中的剑钝了刃锋,却也在鲜艳的烛火中闪着冷冷的光。
华连侧耳听着,身后的大臣们一阵骚动不安。
“这是……”
“哪家的姑娘竟然这样没有礼数……”
在众人或疑惑,或打量,或炽热的目光中,红衣美人勾着妖娆的腰肢缓缓走来。
“哎?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纷纷回头望去。
那是一位年轻的贵妇,华连瞧着也面熟的很,或许是皇后娘娘的殿中见过几回。
那贵妇忽的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很不自在的朝自己身边坐着的夫君身后躲了躲。
她的夫君一面展袖将自家夫人纳在了身后,一面歉意的朝着同僚笑笑,低低的呵斥了一句:
“这等场合,不要胡说!”
华连眸光一转,原来是李常寺家新娶的夫人。
这位李常寺官做的不怎么样,熬了许多年才有资格在这等场合出现在中等的位置上,身上的风流史却多的很。
生生气死了许多任夫人,也不见他伤心,到了日子就纳一门新的红颜。
京城寻常人家都看不上他,故而他官途爬的稳稳当当,这续弦的门户却越来越低,不过新夫人的容貌却越来越明艳动人。
所以,这京城贵妇往来的圈子里,实在记不住这位李常寺的夫人模样。
李常寺既然这样说,众人也都不好意思的挪回了目光,毕竟这样盯着别家的夫人,还是位年轻的夫人也很失礼。
不过,目光是挪开了,却也将刚才那位夫人目光所触之处看的分明。
皇帝身边坐着的宜妃娘娘位置上空无一人。
“臣妾拜见陛下,愿为陛下献一舞,愿陛下的朝堂永如今日这般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那持剑而来的女子果然是宜妃,走到皇帝面前,干净利索的跪下,声音沉静。
“有意思……”
华连的耳边传来一句喃喃。
疑惑的转头,那猞猁国大王子面露痴迷之色,目光久久的追随在宜妃身上,挪不动半分。
华连唇角微弯。
猞猁国果然是边远草牧出身,看见个美人,便顾不上规矩,只知道盯着美人看,也不怕冒犯了美人。
“别看了,那是我父皇的宜妃,可不是寻常世女。”
华连伸手轻而易举的从他手中夺回了杯盏,扔到身后伺候的松木手中,又接了新的杯盏倒酒。
“你说什么?”
猞猁国的王子似乎是耳朵不太好,问了一句。
“宜妃,父皇的女人。”
华连笑了笑,言简意赅的重复了一遍。
果然在大王子的眼中看到了惋惜和遗憾之色,眸光明灭。
“殿下想岔了,我不过是觉得这女子有点有趣罢了,是不是皇帝的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华连笑容不变,自顾自的饮着,看着宜妃手腕翻转,在大殿中央舞了起来。
腰肢轻软,足尖点动,手中一把剑舞的生花,银光练练,更衬得宜妃一张小脸光华如月。
宜妃宠冠六宫,在宫里宫外都是有声名的。
可是大大小小的宫宴,妃嫔们总是要依着规矩与大臣官眷相对而坐,手中还要拿着一把团扇遮面。
所以,就算是老成持重的大臣也不免对这位宜妃娘娘有所好奇。
如今这位娘娘竟然丢下矜持,持剑一舞,果然是花容月貌,神仙身段。
不过也不敢多看,纷纷在自家夫人的教训下低下了头。
如此,在场的众人,除了不懂礼数的猞猁国王子,无所顾忌的公主殿下,也就只有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神仍旧落在宜妃的身上。
宜妃是真美啊!
不,应该说当年的怡妃娘娘是真得生了一张好面皮。
淡扫峨眉是清新如陇上新月。
红唇张扬是雨中娇花。
这样的美人伏低做小,垂着眉眼投其所好,皇帝如何还能冷下心肠对她呢?
在场的众人,无论是深谙自家君主德行的大臣,还是看多了皇帝多情薄辛的妃嫔,都以为这连日来饱受冷落之苦的宜妃娘娘要东山再起了。
就连远远坐着的李书也是这样想的。
眼见着皇帝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重,他满意的扬起唇角,将面前的酒水一仰而尽。
“薛兄,看来我这步棋走对了。”
一切尽在盘算,李书也不免得意洋洋了起来,笑着向身旁的清莲笑着说道。
“那可未必。”
清莲目光久久的追随着一杯接着一杯饮得尽兴的华连身上。
殿下,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失态?
听见身边惹人厌烦的声音,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淡淡的扫了一眼上座皇帝的脸色,鬼使神差等我冒出了一句。
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就觉得皇帝眼中除了兴致以外并无情意呢?
“何以见得?”
李书皱眉,问道。
清莲却不吭声了。
“那可未必。”
与此同时,华连也轻轻的张了张口,吐出这四个字来。
松木看着殿中落下最后一折腰的宜妃,趁着弯腰为华连换上新的酒壶的时机,低声提醒道:
“殿下,薛姑娘瞧着您呢!”
华连闻声转头,醉意朦胧的看了一眼薛连的方向,目光触及李书那毫不掩饰的野心,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嫌恶。
从前,他很欣赏将自己的野心展露无疑,明明白白的来做交易的人。
如今,他看着李书,却只觉得碍眼。
清莲和李书也注意到了自家主子的目光。
李书举杯,遥遥敬了一盏。
清莲却眉心皱的更加厉害,殿下的心情很差……
“陛下……”
宜妃娇娇弱弱的声音响起,哭的一脸梨花带雨。
方才,宜妃一舞毕,皇帝却狠狠地将手中的筷子砸在了她艳红的裙摆上。
“父皇何必如此动怒,依我看,宜妃娘娘这舞蹈美得很。”
华连有些醉了,见皇帝动怒,拎着杯盏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今夜的确喝的有点多了,短短几步的距离,华连走的歪歪扭扭,杯盏中的酒也泼泼洒洒落了不少在地上。
手指轻佻的挑起宜妃的下巴,暧昧的摩挲着她的眉眼,话中却含着深深地讽刺:
“儿臣瞧着宜妃娘娘的模样,只觉得亲切的不得了,这舞又跳的这样好,父皇怎么能只赏一双银筷子呢?”
殿内静悄悄的,众人凝神屏息,不发一言。
宜妃,怡妃。
谁人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关联,公主殿下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心情郁闷,酒后失态,一并发作了出来。
也不知皇帝是否还一如既往的纵容这位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