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出卖巳蛇这件事,何曾惧从不后悔。
一来,他可以在铁妙妙那里得到信任,二来有这位真巳蛇在,可以坐实凤白梅假巳蛇的身份。
且他认为,巳蛇在天上人间潜伏时,性格太过张扬,迟早要被人发现。
既然是迟早都要暴露的事,何不利用她来让自己隐藏的更好?
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和她遇上。
他逼着巳蛇的视线,巳蛇偏要转到他面前,蹲下身也要和他对视。
“峰主,把这个人给我吧!姐姐就想知道,我的潜伏哪里出了问题?让这么个小白脸给我识破了!”
何曾惧抬眼看凤白梅,眼神里写满了拒绝。
“他毕竟是铁妙妙送给我的人。”凤白梅很有良心地向昔日战友伸出了援助之手。
旁边传来寒二公子的风凉话,“是啊,都知道巳蛇峰主看上了这个小白脸,芙蓉啊,咱们不太好横刀夺爱的啊!”
何曾惧看寒铁衣的眼神,第一次那么冰凉彻骨。
他做错了什么?
流言是凤白梅放出去的,人是铁妙妙做主送来的,有本事找她们去啊,欺负他一个残疾人算什么好汉?
赵彪一直很疑惑,天机阁主和巳蛇峰主之间的相处模式实在太要好了,听了这几句话,陡然间明白了。
敢情,寒阁主看上人姑娘了?
“原来巳蛇峰主喜欢这样弱不禁风的吗?真要比较起来,寒阁主似乎更胜一筹,这曾何又是铁妙妙的人,此番把人送过来,肯定居心不良,不如把人送回去吧,省得寒阁主吃醋!”
他在帮着寒铁衣说话,寒铁衣却想把他的嘴缝上。
“彪哥我谢谢你啊!”
什么叫他吃醋啊?
堂堂天机阁主,是这种人吗?
何曾惧有什么好的?皮肤那么黑,还缺一条胳膊,有什么好吃醋的?
赵彪摸摸头,不好意思地道:“寒阁主别客气,我也追过姑娘,可她看上了别人,所以能理解寒阁主的心情。”
寒铁衣本是无伤大雅地调侃几句,被他这么一捶钉死在木板上,更加无语。
难怪这货打理不好豺狼虎豹,要一个外人来管,智商堪忧啊!
“彪哥,你先出去吧,我处理点私事。”凤白梅一脸难为情地道。
别人的情感问题,赵彪真不好插手,麻溜地溜了。
凤白梅将三人带回房间,确认四下无人监听,方正色道:“这位是前镇魂军师何曾惧。”
巳蛇那震惊的神情,无异于得知他家教主准备称霸武林,甚至更夸张。
那可是镇魂军师啊!
战场上与凤白梅并称绝代双骄、被敌人称为黑白无常、凤白梅帐下第一智囊,跑这里跟人当男宠?
她看何曾惧的眼神,从恨到惊,再到稀奇。
到最后,何大军师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朵行走的奇葩。
“你在落魂关时,我以为你靠脑子吃饭;在铁妙妙身边时,以为你靠无比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吃饭。没曾想,你竟是靠演技吃饭的!佩服佩服……”
何曾惧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凤白梅和寒铁衣乐得看戏。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咱虽然平时没什么往来,但甘露绿洲一战,好歹也算并肩作战吧!你为啥就揭穿我了呢?”
既然身份说明了,何曾惧也懒得装小白脸,一改刚才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悠闲地品着茗茶,缓缓道:“只有出卖了你,铁妙妙才会完全信任我,重用我。”
微顿,他又补充一句:“你是拈花教的人,铁妙妙不敢对你下死手,且凤白梅不会坐视不理。”
这个理由合乎战术,但从人情方面出发,很难让人接受。
至少,巳蛇不能接受。
“姐姐我在雁回山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丢脸丢到姥姥家,就为了成全你得到那头肥猪的信任?就算你是镇魂军师,脸也没那么大吧!”
这事儿是何曾惧理亏,他无话可辩,“要在下如何做,姑娘才会消气?”
他这么爽快,巳蛇翻到不是该说什么好,“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你害我损失威信,事儿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何曾惧也不想和她多纠缠,“姑娘想好了,随时可告知,在下能力范围之内,一定替姑娘办到。”
私事解决,他立刻正色道:“铁妙妙把我送来,一是为了打探你的举动,顺便让我杀了你。”
凤白梅笑道:“之前那么多事也没见她多着急,一句流言就让她失了理智,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你,没想到你还有祸国殃民的本事。”
这份喜欢太沉重,何曾惧承受不起。
“铁妙妙自幼家境贫寒,父母把一切都给了弟弟,更是不惜将她卖入青楼,导致她现在性格偏激,绝不允许别人染指她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后,又问:“这局你打算怎么破?”
凤白梅看着他笑,“你说,我要是把你羞辱一顿再赶出去,或者我带着你去她面前秀一秀,她会不会发疯?”
何曾惧拒绝,“一旦有人染指了她的东西,不仅那人要死,那件东西她也会摧毁,人也是一样。”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醋缸,他可不想惹一身腥。
凤白梅大失所望,“这么说,你这出来就回不去了?”
“也不一定。”何曾惧道,“杀了你,我还可以回到她身边,甚至能更得她信任。”
凤白梅凝眉沉吟,缓缓摇头,“我还想死,想想别的辙。你得回到铁妙妙身边去,摸清楚她地盘上究竟有没有藏炸药。”
寒铁衣道:“被卖入青楼的姑娘没几个愿意待在里面的,何况天上人间的人,大多都是拐骗来的,何不从她们身上入手?”
何曾惧面色沉重地道:“她们都被折磨怕了,对铁妙妙产生了服从心理,且大多无家可归,就算铁妙妙死了,她们也未必能想着逃。”
凤白梅头疼地敲脑壳,“后遗症太多,难免束手束脚,林森森之所以能称霸长宁,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寒铁衣道:“正因为我们不是他,才能被称之为人。”
凤白梅看他一眼,笑了笑,而后道:“她们畏惧的是背叛、饥饿、痛苦、绝望、死亡……要嘛带给她们更大得恐惧,让她们不得不反抗,要嘛就给她们带去希望。”
她抬手在何曾惧肩头一按,“老何,你得成为他们的希望,就像当初你救鬼姑娘那样。”
提起鬼娘,何曾惧眼中亦露了一抹伤感,“我到底还是没能把她真正救下来。”
凤白梅安慰道:“她最终,是作为一个人死去的。”
一瞬的柔软后,镇魂军师又恢复了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目前的关键是,我如何回到铁妙妙的身边。”
巳蛇插了一句:“何军师,让我揍你一顿如何?”
几人先是一愣,而后都反应过来。
凤白梅先笑开,“你出卖了她,仇怨结的颇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死你也不过分。”
她又同巳蛇说:“要揍就得真揍,不能让人看出做戏的成分来。”
巳蛇欣然应声,“你放心,姐姐最喜欢揍人。”
何曾惧无语,同寒铁衣说:“二公子,我为你婚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寒铁衣深有同感地大点其头,“看来我得抓紧时间锻炼身体了。”
玩笑点到即止,何曾惧又正色道:“福帘洞天的遗留问题也不少,成功戒掉返魂香的没几个,那些瘾君子一旦犯病,便如同失去思考力的牲畜,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凤白梅这几日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一直无解。
寒铁衣道:“当年西南白羽卫曾深受返魂香的困扰,这东西连西蛮人自己都无解。他们营中能克服,主要靠士兵们的毅力,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有犯了病忍受不了自杀的。”
何曾惧接过话道:“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像军队一样接受高强度的训练,一点点减少返魂香的量,直到完全戒掉为止。”
凤白梅道:“如此一来,花费的时间、精力、人力、物力都太大了。”
巳蛇深吸一口气,“一群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死了还能给就国家节省资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真要放任那些人自生自灭,也不是他们的初衷。
“能喊醒多少是多少吧。”凤白梅叹了口气,“毕竟是条人命,他们当中许多人不是自愿染上药瘾的。”
说着,她又叮嘱说:“赌场这边你也盯紧点,小赌怡情,赌到家破人亡那种就别放进来了。”
巳蛇道:“已经制定了每日限额,也会对到场客人的家底进行摸查,等雁回楼的情报系统完善,还会建立黑名单制度,将那些穷还好赌的人都拉进黑名单。”
说完,她也一叹,“姐姐我是奔着发财来的,怎么搞的像做慈善?”
凤白梅笑道:“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别……”巳蛇冲着何曾惧笑,“何大军师,你想伤哪里?”
何曾惧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别拽我胳膊,要定制假肢很麻烦的。”
他话音刚落下,巳蛇已经拽起他的右臂,将他从窗口直接摔了出去,人也紧跟着掠出。
凤白梅挪步窗前,看着昔日战友被单方面暴捶,笑的很畅快,“天底下能这么揍老何的,也就只有她了。”
寒铁衣强装镇定地饮了口茶。
这都是些什么女子啊?一个比一个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