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梅收起满脸戏谑,很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认真地说:“若你哪日厌了我,便实话说与我,我不会同你闹,也不会纠缠你,咱们好聚好散。”
这个回答,寒铁衣一点也不意外。
镇魂主帅向来果决,拖泥带水、死缠烂打便不是她了。
可他说的,不是情感。
旁的他不敢说,但于情感方面,自认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且,以凤白梅的性格,比起移情别恋,欺瞒与诓骗才是她最深恶痛绝的。
可他不敢把话挑明,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点痕迹就能拉出全部真相来。
“若哪日,你爱上别人呢?”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可又想知道她的回答。
他近来总是惶惶,怕凤白梅发现真相,怕皇上发现秘密,愈发的胡思乱想。
他想二十年前的事,想落魂关,想江南道上发生的一切,想她说的每一句话,想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一开始,他觉得这桩婚事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可却没想过,这场以欺骗为起始的婚姻,从明旨昭告天下的那一刻,便对他极不公平。
他怨两朝天子利用凤白梅,自己何尝不是欺瞒诓骗她?在皇帝这盘棋中,他悬了让自己较为安心的路,却也让凤白梅无路可选。
无论是十三年前的公案,还是往后余生,他皆把自己走的路强塞给她,全然不管她所想所求……
凤白梅默默地看着他,沉吟不语。
寒铁衣待她的情义,她能感受出来,可自从她给出回应后,他却反而退缩了,整日将‘心事’挂在眉间。
不等她说,寒铁衣便慌忙转移了话题,“俊宁公主府的事应该是李邈所为,至于原因,只怕是皇上想给列罗一个教训。”
凤白梅果真不再想刚才的问题,“我还在想,若是李坏所为,应该杀了义达才对。”
列罗使臣团入都后,廉亲王一直没有行动,寒铁衣也很意外,“兴许,他在等你行动。”
“一群老狐狸!”
凤白梅将就被搁在桌上,抬手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二公子何时有空?”
“倒是不忙。”寒铁衣道,“有事吗?”
“明日,陪我去一趟俊宁公主府吧。”
尽管她说的漫不经心,寒铁衣却知道,她定是辗转数宿才做的决定。
前往公主府见义达,便说明她不打算杀义达,只是想去了解十三年前的真相。他既松了一口气,又十分担心。
担心义达会说出什么惊世之语。
凤白梅看着他眉间情绪几转,待要开口,却听得他说一声:“好!”
十月初一,早起,仍是大雾笼檐。
凤白梅换了一身大红衣裙,衣身绣有金色折枝梅花,束袖束腰,外面罩了一件雪白的袍子。三千青丝用白玉簪拢在头顶,散在肩背,长眉入鬓,发遮眉梢,发包上插了一朵纱堆的红梅。
马车行到天璇坊位于青云街的坊门下,寒铁衣早已候在那里。
天越发的冷,他身穿白色锦衣,外披玄袍,头发尽数挽入玉冠,长身立在薄薄雾气之中,眉锁轻愁。
二人一路无话,马车缓缓驶入天枢坊,才转进俊宁公主府门前的巷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寒铁衣挑帘一看,见拦车的人是兵马司总兵怀君,便拱了拱手,笑说:“怀大人,数日不见,您老越发精神了。”
怀君与这位二公子没少打交道,叹了口气,“昨日刺客闯入公主府,我再不精神着点,项上人头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了。”
“怀大人辛苦,需要本阁借点人手给你吗?”
怀君知道他是客气,本想玩笑一句带过去,但看马车上挂着凤府府灯,又见帘子遮掩处还有一双皂靴,便知上头还有一人,且那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寒阁主有心,皇上有令,在刺客未查明之前,除了兵马司及三司查案要员,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公主府。”
他神情格外认真,令寒铁衣就心生异样,他继续扯着笑脸,“怀大人,您这个闲杂人等,不会把本阁也包括进去了吧?”
怀君皮笑肉不笑地道:“都知道寒阁主与皇上关系要好,一纸手谕应该不难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