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二公子做了他人生第一场春光无限的梦，梦里软帐飘香，正在情浓时，那把低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咱们两不相欠。”
他一下子便惊醒过来了，入眼的青纱帐同梦中一模一样，他有些恍惚，一时竟分不清梦里梦外。
梦里的凤家女将，敛了浑身傲骨，眉眼皆是情，同他记忆中的人无一丝相同处，却又分明是她。
二公子面露苦笑。
原来在他的妄想里，她是那样的娇艳动人。
他大概，一辈子也看不到那样的凤白梅。
他骗了她，而她最讨厌的便是欺骗，她去见了柳生旭，知道了一切……
寒铁衣猛地惊了过来，前尘旧事涌入脑海。
凤白梅来见柳生旭，他一路追了过来，见她平静地坐在屋子里剥瓜子，倒茶敬他。他吃了第三杯茶，凉茶入喉，却似有火烧。
他坐起身来，看着身上皱巴巴的衣物，看着乱成一团的被褥……他下床掀帐而出，屋子中心的圆桌上，放着小小一碟瓜子，瓜子壳和瓜子仁已经分离，却混合在一处。
旁边莲花烛台上的烛芯已经完全浸在灯油里，那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也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昨夜，凤白梅确实在这里，她也确实倒了三杯茶，每一杯都伴随着扎心的言辞，最终汇成四个字：两不相欠。
他有些慌了神，她向来说得出来做得到。
他在记忆里扒拉着，想要记起她后面还说了什么。可除了那四个字，他再记不起别的话，只记得她动情的眉眼，记得那微凉的碰触……
寒铁衣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入了魔。
她知晓了所有的真相，没把他狠揍一顿，恐怕已是花尽了他替凤臻挡的那一刀的情分，怎还会同他一夜缠绵软语温存？
寒二公子笑了笑。
他笑自己从前说自己是风流不下流，现在想起这话来，他自己都脸红！
二公子提起茶壶为自己倒杯茶醒醒神，却见壶身遮挡处，放了一锭银子，下方垫着一张纸。
他心头狠狠地一跳。纸上的字他认得，那是凤白梅的字，整个洛阳城找不到更丑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然囊中羞涩，唯余这五两纹银，聊表谢意，惭愧惭愧。多说一句，二公子身材真好。”
寒铁衣一口凉茶喷了出来！
这他妈是个什么情况？
他将银子和纸条塞进袖中，夺门而出，刚到楼梯口，便见胖掌柜冲他笑的神神秘秘。
寒铁衣问：“她人呢？”
老鸮也不问是谁，答：“天还未亮便走了。”
“她有说什么？”
老鸮说：“让我们别上楼打扰你。”
“还有呢？”
“还有就是，让我们将柳家人交给你。”
“然后呢？她有说去哪里吗？”
老鸮费劲儿地想了想，摇头，然后又恍然，“她没说去哪里，但问了我，那酒吃了会不会有后遗症。”
“什么酒？”
“就是你昨夜吃的这壶。”老鸮将青花瓷的鸳鸯壶拎起给他看，“这是在下试调的催情之酒，昨夜你不由分说便灌了大半壶，实在令在下很是担忧。不过，看寒阁主今日神采奕奕，在下便安心了。”
他是安心了，但寒铁衣却觉得自己大概没脸见人了，恨不能一把掐死自己。
他星夜兼程地赶来，是要同她说清楚，他是真的想要护着她，原本喝酒是为了壮胆，借着酒气不给自己留后路，结果却是那壶酒误了事。
可从她留下的纸条来看，好像是她把他给睡了？还给了他五两银子？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青楼里陪客的姑娘吗？还是戏楼里供人取乐的戏子？
他知道凤白梅不是走寻常路的人，可这也……不论她如何想，男女之事上，终究是女子吃了亏。
她明知他骗了她，明知他吃了催情的酒，却还同他一夜缠绵？
这就是她的报复吗？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用那张纸条，那锭银子？
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