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洲。
“阮凌贤?”青予安闻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她竟然还活着?”
燕沁捕捉到他语气的微妙之处,戏谑道:“嗯?难道在你的故事里,她没活到最后?”
青予安:“……”
乐易冷笑一声:“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死干净了才好。”
青予安皮笑肉不笑道:“可惜你还活着。”
燕沁对于两个人时不时要诅咒一下对方赶紧去死这件事情已经习惯了,表情木然地直视前方,“二位,咱们快到了,等会儿见了人能消停一会吗?”
青予安:“呵。”
乐易:“嘁。”
燕沁:“……”
我几百岁,我好累。
她一路打听,买了不少消息,才最终确定了凌阮贤和齐允最终定居的地方。
那里是雪青洲一个十分普通的小镇子,镇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又因为地处偏僻,极少有外人来。
在镇子最尽头的座院子里,凌阮贤正躺在榻上晒太阳。
齐允站在旁边晒衣服,袖子挽到手肘上,露出了里面纵横交错的伤疤,他扭头对阮凌贤道:“姨娘,太阳有些毒了,快进屋里去吧。”
阮凌贤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嘟囔道:“你烦不烦?要么叫姨要么娘,你叫姨娘怎么个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给人当小老婆的?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是哪家少爷带着姨娘私奔呢!”
齐允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干咳了一声才道:“娘,进屋里去吧,你身子本来就弱,中暑了就不好了。”
“知道知道。”阮凌贤不耐烦地起身,摇着扇子进屋子里去纳凉了。
齐允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盆里洗好的衣服,使劲拧干了水,正准备要往晾衣杆上放,动作忽然一顿,转头看向门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贵客既然来了,就不用遮掩了,请进吧。”
从外面走进来了两男一女,正是燕沁还有青予安和乐易。
齐允似乎毫不惊讶的模样,甚至还十分温和地冲燕沁笑了一下,“我还以为燕沁姑娘要过段时间才能找过来呢。”
燕沁道:“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将那浮生图交给你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齐允说着往门内看了一眼,“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几位不要为难于她。”
燕沁笑了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们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不会对你还有阮凌贤怎么样的。”
齐允看了青予安一眼,将手中的衣服甩了甩晾好,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我娘在屋子里睡觉,委屈三位在外面落座了。”
燕沁三人并不介意在屋里还是屋外,毕竟他们三个在泥地里也能坦然自若,没有那么娇气,只不过外面太阳有些毒,坐得久了多少有些难受。
“这次来我只想问你两件事情。”燕沁看着齐允顶着一张原本属于陌上川的脸,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道:“第一件事情,那一大卷浮生图,是不是你放进宁稳剑中的?”
齐允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一大卷浮生图?浮生图……不就是浮生图吗?”
乐易脸色一寒,“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大抵是齐允这张脸让乐易感觉十分不爽,一开口就极其不客气,甚至带着浓浓的敌意。
齐允闻言无奈一笑,“我是真不知道。”
青予安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燕沁轻咳了一声:“齐允,你最好不要撒谎,我们有的是手段能知道真相,不管是抽魂还是回溯都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内容,只是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不想伤害你。”
齐允冲她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青予安站起身,冷冷地盯着他,“你如果不说,我立刻杀了屋子里的那个女人。”
齐允脸色一白。
乐易在一旁添油加火,“这位可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错杀了他也不会在意,齐公子,你可得想清楚了,你不是好不容易才将你娘救出来的吗?”
齐允咬了咬牙,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因为这格外热的天气,额头上的汗滚滚而落,他脸色几乎毫无血色,“别伤害她,我都告诉你们就是。”
“这才对嘛。”乐易轻笑了一声,示意他坐下。
燕沁拽住青予安的袖子也让人坐了下来。
“宁稳剑中的那一大卷浮生图……确实是我放进去的。”齐允脸色惨白道:“当时,是一名白衣女子找到我,她让我将那一大卷浮生图放入宁稳剑中,她跟我说,只要我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就能帮我救回姨娘……”
燕沁蹙了蹙眉,“白衣女子?你可曾见过她?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齐允摇了摇头,“当时她蒙着面,刻意压低了声音,除了那一身衣服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当时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而且还被人给威胁,左右都是死,我便决定赌一把,一口答应了下来。”
“被人威胁?”燕沁问:“你被谁给威胁了?”
“当时易和宗被灭门时的那个魔头……”齐允缓缓道:“灭门当日,我身子不好正在树下喝药,他走进来,看样子是想随手将我杀掉,你也知道,我身子本来就弱,根本没有多少法力,当时干脆就没有反抗,但是当他看到我的脸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对我说,只要能帮他做一件事情,就能饶我一名。”齐允道:“这种十恶不赦的魔头根本没有信誉可言,我知道即使我帮他做成了那件事情,最终肯定也逃不过一死,但是能活一日算一日,我便答应了下来。”
“他让你去做什么事情?”燕沁问。
“他……”齐允抬头看了燕沁一眼,道:“他让我去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最好……最好能同你结为道侣。”
燕沁:“……”
燕溟莫不是脑子有坑?
青予安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给活剐了。
燕沁不经意一瞥,就看见青予安黑得要吃人的脸色,不知怎么有点好笑,她从桌下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青予安察觉到了,微微皱眉,偏头看了她一眼。
燕沁冲他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
青予安跟没有看见一样,伸手将袖子从她手里扯了出来,端的是冷漠无情。
燕沁:“……”
靠。
燕沁不爽地在心底骂了一声,感慨为了自己这条小命简直是忍辱负重丧权辱国割地赔款,默默地叹了口气,对齐允道:“所以,你才会在北敖宗遗迹找到我?”
齐允茫然地摇摇头,“不是,是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亲手将你交给的我。”
燕沁更疑惑了,“那,你手中那一小卷浮生图又是从何而来?”
齐允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这时候乐易冲屋子里扬了扬下巴,简直是明晃晃地威胁。
齐允几乎一口老血要吐出来,忍辱负重道:“那一小卷浮生图是我从那魔头身上偷来的。”
燕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偷来的?”
“是,当时那魔头似乎是急着去找什么人,但又不得已带着我,他虽然一直很谨慎,但是却不慎受了伤,我就趁机偷了他一个储物袋,里面放着你们说得这一小卷浮生图……”
燕沁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白衣女子,说得莫不是楚苏?
那如果是楚苏的话,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知道的真的就只有这些。”齐允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跟姨娘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们一定不要伤害她。”
青予安嗤笑了一声:“你们倒是母子情深。”
齐允愣在那里,不知道青予安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但又不敢正面同他冲突,便假装没有听到,只是对燕沁道:“燕沁姑娘,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燕沁道:“你觉得呢?”
“我知道我不该听那些人的话对你不利,但是我、我也真的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齐允神情悲怆又无奈,“每一天,只是活下去就需要竭尽全力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希望都得抓住,不然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这么说不是想请求你的原谅或者是怜悯,我只是想请你们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多陪陪姨娘。”
齐允垂下眸子,夏天炙热的阳光让空气闷热得喘不上气来,“她的整个后半生都在颠沛流离,只余下这么几十年的安稳光景,我只想陪着她好好过完这最后的几十年……”
“我能报答她的,也只有这几十年了。”他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来,“就当我,求求你了,燕沁姑娘。”
燕沁站起身来道:“我说了,我们只是来问问情况的,说到底你也没有真作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既然事情问完了,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