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边加急送检dna,这边苗红从招待所把王明启提回局里审讯。说谎的未必是真凶,事实上罗家楠很少碰到实话实说的证人,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有见不得光的秘密。而且查案就是这样,越查枝节越多,铺的面也越来越大,但真正有用线索的肯定只有一条。
罗家楠把审讯台上的灯一掰,强光往王明启脸上一打照得他眯眼缩肩。敲敲桌子,罗家楠唬着脸问:“诶,你不是说没联系过你爸么?现在有人能证明你上个月可找他要过钱。”
一听这话,王明启立刻叫了起来:“我——我就是来市里出差,偶然碰上他了!打了个照面就走了,没要钱啊!”
“小子,想好了再说啊!”罗家楠抬手指着对方的鼻子,“欺骗警察?这叫妨碍公务,我现在就能拘留你信不信?”
正在做笔录的苗红看到王明启心虚地转着眼珠,立刻用笔敲敲记录本,示意对方别想着再编瞎话。刚刚她去招待所找人时,白月梅听说要带儿子回局里立刻躺在走廊上撒泼打滚。就冲当妈的这性格,想必王明启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好家教。
又踌躇了半天王明启才苦着脸开口:“警官,我真没打他,就轻轻——轻轻推了一下谁知道他就坐地上了。”
哦,原来这小子是怕被追究人身伤害。罗家楠和苗红对视一眼,继续说:“动手推亲爹一跟头,你小子够有本事的啊。”
“谁让他说自己没钱!我这好不容易人家给介绍个对象,一听说没房眼看要黄,我也是没辙了,听说老头儿在这儿就找他来要钱。”
“谁告诉你你爸在这儿?”
“我妈。”
“你妈一直知道你爸的地址?”
“她也是去厂里问的,技术上的事儿厂里偶尔还要找我爸帮忙,厂长那有他的联系方式。”
罗家楠贴着苗红的耳朵说:“师傅,我看白月梅那边也得审审。”
苗红点点头。清清嗓子,罗家楠问王明启:“那你要到钱了没有?”
“没有,对象也吹了。”王明启说着突然往前探了探身,“诶,警官,你之前说我爸给了婚介所四十万,是哪家婚介所?能帮我出个证明么?我找他们要钱去。”
罗家楠是真想把台灯凿这孙子脑袋上去。亲爹死了一滴眼泪没有不说,还张嘴闭嘴都是钱,这要让停尸房里那个听见八成得气坐起来。
突然他想起祈铭讲的那个拉停尸房抽屉的“鬼故事”,周身莫名爬满寒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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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梅一看要把自己往审讯室里带又有要撒泼的趋势,此时正好吴歌从会客室里出来,俩人打了个照面。饶是罗家楠眼疾手快都没拽住白月梅,眼瞅着她蹭一下窜到吴歌面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个小狐狸精害死我老公!你得偿命!”
祈铭赶紧将吴歌护到身后,同时挡住白月梅再次挥起的巴掌。苗红上前抓住白月梅的另一边胳膊,把人往后拽开一段距离。吴歌被一巴掌打蒙了,委屈地登时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砸。
白月梅撒不起泼,嘴巴倒也没闲着:“臭□□你还有脸哭?当初我是怎么对你的,啊?看你个没爹没娘的让你来家吃饭带你买衣服,你反过来勾引我老公,看我不撕了你那张——”
“闹什么!?在公安局打人还有理了!?”罗家楠吼了一嗓子,底气十足语调严厉,瞬间把白月梅的气焰打压下去。
“白婶,我和王叔不是那种关系,真的不是——”吴歌边哭边解释,“王叔和您离婚也不是因为我,他实在受不了您的脾气了。”
“别说了,她根本听不进去。”祈铭低声叮嘱吴歌,然后他看向白月梅,“白女士,这件事我会给您合理的解释,请耐心等待一会。”
“呦,警察还管调查狐狸精偷汉子啊?”白月梅哼了一声。
“诶诶,别张嘴闭嘴狐狸精的,这不是菜市场。”罗家楠推开审讯室的门,“先进去,把你的事儿说清楚。”
往椅子上一坐,白月梅斜楞着身子摆出气鼓鼓的模样。“审我干嘛?人又不是我杀的。”
“作为死者的前妻,你有义务协助警方调查。”罗家楠双手抱胸靠在审讯台边上,“你去厂里问王辛集的联系方式是要干什么?”
“那死鬼离了婚就一分钱都不往家里寄了,儿子要结婚,没房,不找他要钱找谁要?”白月梅翻了下眼睛。
“可我听说他离婚时是净身出户,你们那房子又不贵,他一个工程师在单位干了将近三十年却攒不出个首付?钱哪去了?”
这下白月梅不吱声了,转着眼珠子眼神到处游移。苗红敲敲桌子:“诶,问你话呢。”
白月梅的脸皮跟纸糊的似的说撕就撕,一秒钟都没没到就换上副全天底下人都欠她的哭丧脸:“那个死鬼哦,天天就知道在外面胡搞,家里也不管,孩子也不教,害我儿子被那群狐朋狗友给带坏了,成宿的喝酒耍钱啊,讨债的上门,不给钱就要老娘的命咧!”
嗯,我看倒像是被你惯坏的。罗家楠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时祈铭敲敲门进来,把一份报告递给他。罗家楠翻了几眼,又把报告交给苗红,然后对白月梅说:“以后别张嘴闭嘴管吴歌叫小狐狸精,她是你前夫的女儿。”
听到这话,白月梅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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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刚一进办公室,罗家楠就被陈飞叫了过去。
“罗家楠,跟你师傅去趟税务,那边给派了俩人,接上一起去汪海霞的婚介所。”陈飞看上去没休息好,眼眶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不过搞刑侦的常年累月觉不够睡,大家都习惯了。
“吓唬人去啊,这事儿我擅长。”罗家楠嘿嘿一笑。
“我手头有点事,走不开,队长。”苗红的声音从外面的办公区传过来。陈飞想了想,对罗家楠说:“那你带祈老师一起去。”
罗家楠的眉毛拧成一团:“头儿,祈铭不是法医顾问么?让他掺和调查上的事儿干嘛?”
“当初祈老师接受顾问邀请时和我提过,要求参与案件调查,他好像在写关于破案的书,需要素材。”陈飞摆摆手,“赶紧去,税务那边抽两个人出来纯属帮忙,别让人等着。”
臭着张脸坐进车里,罗家楠给祈铭打电话通知他和自己一起出外勤。等祈铭坐进车里,罗家楠嘴角一撇,问:“才子啊你,还写书?”
“我受邀给公安大学写教学案例。”祈铭扫了罗家楠一眼,“你会以化名出现在案例里,所以,认真干活儿,别给自己脸上抹黑。”
发动汽车,罗家楠傲气十足地说:“我就一标准的人民警察楷模。”
“楷模的报告应该自己写吧?”
“……”
罗家楠心说算是被他妈这四眼给捏着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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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副队长赵平生预计的那样,一看税务派核查员来了,汪海霞顿时神色慌张起来。她招呼完两位核查员坐下喝水,赶紧把罗家楠拽到里面的办公间,阴阳怪气地问:“罗警官,这是干嘛,刑讯逼供啊?”
“我们不搞那一套啊,别栽赃陷害。”罗家楠四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墙上挂了不少漂亮姑娘的照片。看他盯着墙上的照片瞧,汪海霞轻推了他的胳膊一下,说:“有瞧上眼的没?姐给你介绍。”
“我说你这人——”罗家楠往后退开半步,拉大与汪海霞的距离,上次被对方拿胸脯挤胳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从宽,不然我就让外头那俩核查员开始干活了啊。”
“哎呀你们这些警察真是要逼死人啊。”汪海霞烦躁地拢了把头发,转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合同扔到桌上,“钱我不要了成不,别再来烦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家楠招呼祈铭进来,拿着合同和对方一起翻看。这是王辛集和婚介所签署的协议,虽然缴费项目写的是会费,但其实是一份集资合同。合同规定,每季度发放三万红利,期限为三年,之后返还本金。也就是说,连本带利王辛集可以拿到七十六万,几乎翻番,比存银行的利息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种东西风险太大,电视上天天报,有太多人投资这种合同最后血本无归。
“你这是非法集资。”祈铭说。
“打住,钱投的可是正经项目。”汪海霞从烟盒里抽出根细长的香烟点上,朝旁边呼了一口,“老王亲自去考察过的。”
“所以他根本不是来婚介所找老伴,而是为了赚钱?”罗家楠把合同摔到桌上。
汪海霞撇撇嘴,轻叹了口气:“是,那老鬼说,女儿有出息,考上研究生了,以后想她送去香港读设计,算下来两年差不多要八十万,听说我这有这个项目,想过来考察考察,看完就把家底都掏出来喽。”
“到底是什么项目?”祈铭问。
“生态渔业。”汪海霞说完咬了下嘴唇,“咱这不是有海港么,这几年网购发达,捞上来的海鲜都不够卖的,躺着就能赚钱,不投是傻子。”
生态渔业?现在罗家楠明白为何当初汪海霞在局里一听“渔船”就立刻装死了——投资人的死和投资项目有关,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她这项目也就别干了。当然了,这个项目是否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赚还有待商榷。
“把你知道的,和项目有关的船主名字都写下来。”罗家楠从笔筒里抽出支笔放到汪海霞面前。
“这我哪记得住!”汪海霞愕然,“渔船是海哥在管,都是签的临时合同,来来往往好几十艘船,隔壁市的也有。”
“海哥是谁?”
“金海贸易公司的董事长。”汪海霞的眼神朝外面两个核查员身上飘去,“罗警官,帮个忙,把那两位爷带走呗?”
“请神容易送神难。”罗家楠冲她“友善”地笑笑。
“得,我再给您上点供。”汪海霞挫败地碾灭烟头,“海哥,就是高金海,他是做走私起家的,老油条一根,他手底下的渔船不光打渔,有时候还会夹带‘水货’。”
听到这个,罗家楠翻翻眼睛掏出手机——这是要让陈飞给缉私队打电话借人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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