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燕嘟嘴：“再难也得调呀！你的老家在这里，我们最终还是得回这里归根呀。”
“不急。”龚仲鑫道：“山尾村那地方虽然偏僻，但我不给你钱在城里买房了吗？暂时住着，过几年再说。”
秦海燕一下子急了，问：“几年？几年怎么行？太久啦！我必须马上调工作，不能拖太久。”
龚仲鑫皱起眉头，道：“我不想留在帝都这边。”
“为什么？”秦海燕疑惑问：“这里不是你的老家吗？你做什么总不喜欢待这边？”
龚仲鑫不答话，只道：“我就只会摆弄机器，我不去别人家的煤矿工作靠什么过日子。帝都的西北风吗？能吃饱喝足？”
秦海燕讪讪低声：“可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山尾村那边现在乱七八糟的，矿脉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少，能挖个几年。咱们终究还是得回帝都的。”
“你要调工作就自个调去。”龚仲鑫没好气：“反正我不会回帝都。”
秦海燕撇撇嘴，撒娇：“缓一两年看看，行不？调工作很麻烦，所以我提前调。等我调好工作了，咱们就一起回帝都，好不好？”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帝都？”龚仲鑫嗤笑：“你真就觉得这里那么好吗？”
秦海燕被他问懵了，嘀咕：“帝都是全国最繁华最热闹的大城市，谁不喜欢呀？你瞧，这里环境多好，多漂亮！每天住在这样的地方，心情都倍感舒畅。”
“错了。”龚仲鑫脚步微顿，淡声：“你太肤浅了，看事情总只看到表面。这是一个两极分化的地方，要么纸醉金迷，要么贫困不堪。这里的生活水平高，没有真正大本事的人活在这里会非常憋屈和郁闷。我在这里困了好些年，我很讨厌那种感觉。”
额？
秦海燕想起之前嫂子的一番话，忍不住低声安抚：“老龚，你在帝都怀才不遇那几年都已经过去了，别再纠结了。”
“不是我要纠结。”龚仲鑫脸色淡沉，“但它是事实，事实是存在过的，我否认不了，也摆脱不了。帝都不是普通大城市，在这里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很多事情根本办不了。我大哥尚且是土生土长的知识分子，可他有几个孩子要养，日子过得捉襟见肘，青黄不接。我即便受过高等教育，还出国喝过洋墨水，但如果没有刚才我说的那几样，我就跟街头修自行车的没两样。在帝都，我学的这个不实用，也用不上。如果靠去学校教个书，跟我大哥一样领一份死工资，那我只会重复我大哥那样的生活。”
秦海燕听得有些难以置信，反驳：“大哥和大嫂……看着蛮好的呀。”
“好你个头！”龚仲鑫冷哼：“我们家之前那个大杂院你看过没？这边搭一间，那边搭一间，地方又小又闷，孩子们扎堆过在一块儿，挤在一块儿睡，到处乱糟糟冷飕飕。别以为人人都能跟肖颖的爸妈一样住上梧桐路那边的上等四合院！那边是帝都目前最好的四合院，独栋独立装饰，要电有电，要水有水，好些都能接上暖气。靠我大哥的工资，就算不吃不喝，十几年才能买上一栋。可他能不吃不喝吗？几个孩子要读书要养，那点工资经常不够花，如果不是我嫂子帮忙去做工，三餐都兼顾不了！你看到的帝都繁华和漂亮，跟很多很多人是没有关系的，跟普通老帝都百姓沾不上边！”
“大哥他们明显好了吧。”秦海燕低声：“住上干净暖和的套房，就连老杂院也有钱能去修，不是吗？”
龚仲鑫加快脚步，道：“那是因为我卖了一台机械给袁博他们，拿了几万块给他们买下两套房，一大一小对着门。剩下的钱将之前欠下的债还上，后来还剩一两千块，我大哥舍不得老杂院荒废倒塌，找了工人过去修修补补。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好住在那个老杂院里头！”
秦海燕找不到其他话来辩解，嘀咕：“可我觉得……大城市终归还是比较好的，机会比较多。而且，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会比较体面，每个月有固定收入，老了也不必担心没退休金。”
龚仲鑫失去了耐心，沉声：“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懂呀？我学的那点儿墨水要么去大工厂给人家做机械师傅，要么就只能去教书。在帝都一个月赚那么点儿死工资，根本应付不了什么。你爱买衣服，爱吃贵东西，如果我回帝都领一份工资，你那些爱好就必须通通戒掉。就好比刚才，你点那么一顿，就是帝都人的平均工资一半多。如果我是他们中的一员，那接下来二十多天咱们就得天天馒头咸菜。”
秦海燕暗自吞了吞口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龚仲鑫嗤笑反问：“你能戒掉不？让你别买新衣服，别去外头下馆子，住老城区乱糟糟的大杂院——你行不？”
秦海燕无力反驳，只能嘀咕：“那就先趁机会赚多一点……等以后条件好了，再回来。”
“那就少废话！”龚仲鑫冷哼：“跟你说几百遍了，不急着回帝都，因为我不想回来继续过那种憋屈郁闷的日子！”
“好吧好吧。”秦海燕只好对现实举白旗，低声：“那我先申请调工作，一步步慢慢来。你就继续留在煤矿那边，争取多赚一些。”
龚仲鑫懒得再理她，脚步迈得更快了。
“老龚！”秦海燕只能小跑追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别走太快嘛！等等人家！”
龚仲鑫停下脚步，等待一辆轿车徐徐开过他们面前，才迈步过马路。
倏地，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都说女人是感性的，可实际上却是遇到物资现实问题的时候，女人却远远比男人更实际，更容易妥协。”
秦海燕的脸微微红了，嘀咕：“不一样嘛！谈恋爱的时候是可以感性，可婚姻当然要现实呀！对了，这话是小颖跟我说的。”
“呵呵！”龚仲鑫嗤笑：“她说得很有道理，但她却比大多数女人感性。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在帝都当个世家大少奶奶绰绰有余，可她却愿意嫁给一个穷山僻壤的乡下人。就算袁博后来挖了煤，有了钱，但她的婚姻在帝都上流圈还是会被人瞧不起。她的现实有些残酷，可她坦然淡定得很。这一点，倒是能让人佩服一二。”
“真的？”秦海燕不敢置信问：“有钱了，还被人瞧不起？”
龚仲鑫冷淡点头：“不错，帝都上流圈就是这样子的。没地位没背景，就算富得流油人家也当你是土包子。别以为你能挤进帝都就是好事一桩，单单这一点，就够你憋屈一辈子！”
秦海燕缩了缩脖子，望着花红灯绿的繁华街道，眼底多了一抹迷茫和陌生，不复之前那般艳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