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洞,长孙凌妍顿时有些傻眼。
来的时候是用的吊索滑下来。可是现在吊索虽然还在,可是角度却掉了个,原本下行变成了上行,倒是难办了。
木傀儡虽然能够感知周围的情况,可是毕竟不是真身,想要运功施法是不可能的。
要么顺着虎蚕丝一点点的爬回去,要么只能抽回自己的精血和神识,忍痛舍弃这件法宝了。
长孙凌妍想了想,还是打心眼里舍不得。她两手空空的来到这个世界,能积攒下来些家底实在是不容易。殷朗虽然宠爱她,可大多时候只把她当做小猫小狗似的娇养,那些送过来的宝贝大都华而不实,没什么大用处。
可这木傀儡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打家劫舍的至宝,真要是就真么扔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底,一阵阵的阴风从崖底吹上来,冻得冰寒到了骨头里。
摔下去,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这和她主动抽走神识和精血的情况相反,虽然最终粉身碎骨的是木傀儡,可是长孙凌妍的神识好精血一样也要白白浪费掉。
身体受痛是小事,传承的记忆可以同步传输,精血中融进去的九阴冥炎、身上带着的千机括就要这么白白浪费掉了。
没有九阴冥炎,她这回小汨罗境就算是白来了。
少了千机括,让她拿什么去找安知兰报仇砸场子?
难不成真要求助于殷朗?且不说他闭关不知何时能出来,就算是他在,她也万万不愿求到他面前的。
她最不堪,最耻辱的记忆都是发生在他面前,她无论如何不愿再一次失去尊严。
东陵烟这个角色,她已经演够了。
长孙凌妍心下发狠,不就是70米左右的悬崖吗,老娘天雷焚身的罪都遭过,哪里还怕这点事儿?!
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翻身便上了虎蚕丝。
冷,无尽的寒冷。凛冽的罡风一阵阵的吹在身上,像是用锋利的刀子在割一样。
长孙凌妍不再看向下面,她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指,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四肢上面,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身形。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被风吹得一阵阵抖动,几次都险些翻下绳索。
坚持,在坚持。
她没有一掷千金奢侈浪费的机会,只能靠着坚韧的性格和强大的心,一点点的为自己积攒以后生存的资本。
离开雪巍岛,她便是长孙凌妍,一个无门无派无亲长的普通修士。在这个修真的世界中,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就是三界中最底层的蝼蚁,为了能够早日踏上大道而苦苦挣扎着生存。
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从来就没什么慈善好讲,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险象环生,几次挣扎在危险的边缘,她终于在最后的时刻赶到了悬崖的对面。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长孙凌妍几乎可以看到出口那不断暗淡闪烁的微光了。
来不及平复自己惊魂未定的心,也顾不上还在虚软之中的双腿,她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出口,纵身就跳了进去。
一道白光闪过,她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安然的躺在碧澄湖边了。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眼见四下无人,便悄悄的往陵心阁的后花园走去。
她的真身就在后花园的奇珍阁中,那里有间小小的密室,是东陵烟用来藏宝贝的地方。平素除了她和殷朗之外,没人知道机关在哪里。
看看天色,现在已近寅时,雪巍岛上黑沉沉的一片,除了虫鸟的鸣叫,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是长孙凌妍心中有如明镜一样。这寂静的背后,殷朗的暗卫可都还没休息呢。
所以安知兰即使出了小汨罗境,也不可能逃出雪巍岛。原因无他,出岛的通道只有天亮才会开放,且需要通行的令牌,现在芝兰要是有什么妄动,一定会被暗卫一举击杀。
只是,却不知道这人到底躲在哪里。
长孙凌妍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剑,轻轻的将它掷在地上。
剑身入地,一道黑影也忽然跪伏在她的身前。
“小姐,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是青崖,殷朗的头号暗卫。
没想到,他竟然把青崖安排了过来,看样子是真担心自己会挂掉了。
“我的丫鬟叫芝兰的,看到了没有?”
长孙凌妍冷冷的问道。
东陵烟的妆容早就在洞心湖中被荡涤一清,此时的她,面容有如出水芙蓉般纯净,清冷端丽,皎皎生辉,哪里还有平日那妖艳的模样。
青崖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面红心跳,忙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想。
这是主子的宠姬,怎是他这样的下人敢望的。
只是这位东凌小姐今夜确有些不一样了。以往她美则美矣,可却多是艳冠群芳,乃红尘中最诱惑的那抹丽色。
可是此时的她,青丝披散,面若脂玉,神情冷漠淡然,却犹如月宫仙子一般端华高贵,让人只生敬畏崇仰之心,放在心中念一下都是种亵渎。
“属下刚刚看到,她已经进了陵心阁的角门。”
青崖低声的回道。
长孙凌妍点了点头,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向着陵心阁走去。
青崖是暗卫,该做什么自然不必她多啰嗦。可是有些事,她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的,免得误了自己的正事。
“我今夜宿在陵心阁的秋素小筑,让那些人都知趣点儿,没事不要在那里晃来晃去的,打扰到我休息。”
她边走边吩咐着,很快就回了陵心阁。
只是她并不知道,那位她认为很识趣儿的安慰青崖,却一直默默的站在原地。
他长久的凝视着长孙凌妍袅娜的背影,没有动弹分毫。
主子似乎要安置东陵姑娘了。
作为一个炉鼎,能在此时留得性命,已经是幸之又幸。
看来主子的心中还是顾念着情分的。
只是失去了男人的宠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要在这雪巍岛的后院生存下去,那日子可就要难过了。
最重要的是,东陵姑娘一直爱着主子,不知这番会怎生伤心。
青崖有些黯然。
罢了,日后尽可量的多看顾这些,总能保得她平安。
只是......即使是失了宠的人,也不是他能够想的......该怎么做,还需多多思量。
青崖的心思,长孙凌妍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正忙着找寻安知兰的行踪。
她原本打算的是在小汨罗境里面死遁,谁知此次竟然大有奇遇,收获颇丰,便也回转了心思,打算另寻他径。
幸好她还有备用计划。陵心阁里面那位替身,此时想必过的很舒坦。
杜清韵的心思,长孙凌妍看的很清楚。既然有人喜欢殷朗,愿意做个炉鼎,她也没道理阻了人家的青云之路。
只是她万万不该对自己起了杀心。
那每天端过来的清神汤,长孙凌妍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第一天她找个由头将杜清韵支了出去,便知道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岛去,自己的计划恐怕是要提前进行了。
这几日她躲在奇珍阁中,借着幻真诀化形的本事,也没少做些布置。
事到临头,人手不足的缺陷就暴露无遗。东陵烟骄纵任性,心胸狭隘,身边除了一些阿谀奉承惯会捧高踩低的小人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忠心的帮手。
这原本也是长孙凌妍刻意追求的效果。
她离岛之后,便准备和东陵烟的过去一刀两断,自然不能留下什么挂碍。
她把东陵烟的身份给了杜清韵,杜清韵反而对她起了杀机,因果之下,倒是杜清韵欠了她许多。
由此,因东陵烟这个壳子而生而死,皆是杜清韵自己选择的命运,和她长孙凌妍便毫不相干了。
正想着,长孙凌妍忽然感知到了什么。
她连忙从空间袋里掏出了千机括握在手里,心中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在雪巍岛这么多年,殷朗虽然也给她找了一些术法,可大都是些逃命保命的小花招,想杀人是做不到的。
无论她怎么撒娇耍痴,那男人也不肯教她剑法,说是有他护着,她用不着沾染力气。
呸!
有他护着,护着护着没准儿就死了。
等出了岛,恢复了真身,她一定要寻个天下第一的剑修大宗,若日后再有相见之日,管教他认不出是那个卑贱的炉鼎。
现如今,暂时也只能依靠着千机括救命了。
这千机括是当年华严真人最得意的炼器杰作之一。一旦发射,机括中的剑气便如同天降暴雨,范围之内的敌人万剑穿心,绝无还手之力。
再加上长孙凌妍现在附身在木傀儡之上,木傀儡是个死物,虽然使用者能感知周围变化,可是它却并没有人的气息。
这两个简直是打家劫舍的极品套装!
长孙凌妍一边想着,一边循着安知兰的气息慢慢向前移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当初自己刚刚上岛时住的那间小院。
这里如今已经被划归为陵心阁的范围,虽然地处偏僻的角落,可是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荒凉了。
她之前向青崖交代过,暗卫们也都知道这位东陵姑娘说一不二,大都只敢在陵心阁外值守,没人胆敢靠近来触她霉头。
陵心阁,只要东陵烟不出事,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如今东陵烟(杜清韵)居住的秋素小筑是重点防守地段,这里倒是没人理会了。
长孙凌妍贴近自己院子的高墙,轻轻一纵就跃进了院内。
门虚掩着,院子里隐隐有光亮。
果然,她的感觉没错。小心翼翼的翻过墙,长孙凌妍弯腰躲在正房的窗下,偷偷往里面看过去。
竟然真是安知兰!
只见安知兰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右手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自己油黑的长发。正房里久不住人,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烛火被窗棂漏进来的风吹的不断跳动,映衬着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阴森森的看着让人心惊。
梳了几十下,安知兰忽然用力将梳子□□头顶,手指较力之下,梳子顺势向下剖了开来。
长孙凌妍看得清楚,镜中的那张安知兰的脸被剖成了两半,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也不见白骨红肉,倒是像个破了洞的气球,瞬间便萎顿在地。从里面爬出了一个灰色的虚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斜坐在坐在镜子前面。它拿起安知兰的外皮描描画画,好端端的一个俏丫头,一会儿就变了一个模样。
那皮囊画的俨然就是张大庆的样子。
而这个灰影她也不陌生,就是号称华严掌门的长清真人安图。
长孙凌妍这下真的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