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计划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静下来,招呼着老婆孩子过来。建军迎了上去,伸出手去:“刘师傅,这是一家人出来吃饭啊?”
“是啊是啊,你这是从郑州回来了?”
“是啊,刚回来。”
“哦哦,好好好。”
“来,坐这里吧,我们吃完了,刚要走。”
“不用不用,你们吃,我们再找别的座。。。。。。”
“我们真吃完了,你们快坐。”
我站了起来,跟在建军后面往外走。建军和他们挥手告别。
到了餐厅外,建军扭头看我:“你怎么连句话都不说?”
“。。。。。。有啥好说的?”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建军问我:“你怎么了?”
“。。。。。。没怎么,胃里不舒服。”
“和你说不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吧,不听,这行了,难受难受就长记姓了。”
我拉着建军的手,告诉他我想回去。建军看着我,使劲搂了楼我的肩膀,说:“走。”
回到建军家里,建军看电视,我继续趴在他身上睡觉。醒的时候,电视还开着,再看建军,倚着沙发靠背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坐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感觉睡饱了,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下午三点五十,自己也没想到睡了这么长时间。
我弯腰凑近建军的脸,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装睡,俯视之下,建军的脸是那样的年轻紧致,密密的睫毛一动不动,表情安详放松,睡得很沉,我不忍心叫醒他,轻轻地换鞋,拿了个网兜和钱包出门。
离着小区不远处有一个菜市场,原来和建军妈妈来过,我脑子里盘算着晚饭,在市场里转来转去挑了几样菜买好,又想起家里没有鸡蛋了,又顺便买上三斤鸡蛋提着。两手提得满满的,走出菜市场,忽然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蹲在马路边上,面前放着两只红色的大号塑料桶,每只桶上都盖着盖子。
老太太看我看她,冲着我喊了一声:“海菜凉粉——”
我吃过凉粉,那还是上技校的时候,建军请我在路边挑担的摊子上吃的,第一次吃,凉凉滑滑的,在盛夏,非常可口,建军看我爱吃,又加了两碗,加的两碗都让给我吃了,小小浅浅的一碗,要三毛钱。
听到老太太吆喝凉粉,忍不住过去看看。没有顾客,老太太看我过去,忙把桶上的盖子打开,我看到里面用清水泡着好多深颜色的东西,老太太用边上的漏勺捞起一个给我看,那是一个茶色的半透明的胶状物,做成碗的形状。
老太太看着我说:“姑娘,都是我自己做的,一点也不掺假,你看看多劲道。”
老太太说着伸出手掌轻轻地拍一拍漏勺中的凉粉,凉粉富有弹姓的抖动着。
“海菜放少了,一拍就碎了,不成个,还有些加胶的,又太结实,摔都摔不碎,那样的东西吃到肚子里,要祸害人的。”
我问老太太多少钱一个,老太太说一块钱一个。我要了两个,老太太从桶里捞出来装在一只塑料袋里递给我拿着。
我付了钱转身要走,老太太又不放心地叫住我:“姑娘,你知道咋做吧?”
我吃过,知道里面有蒜末,醋,香菜,老太太听了摇摇头“凉粉离不了咸菜末,你到里面去买上个胡萝卜咸菜,切成末放上,尝尝是不是更出味。”
我谢过老太太,觉得她是个好心人,忍不住问她:“您怎么不到里面去卖啊?里面人多,这里不注意都看不到。”
老太太听了摆摆手:“里面争地盘,打得厉害,我一个孤老太太。。。。。。,在这卖一个算一个,唉。”
回到建军家,建军已经醒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我进来,眉开眼笑:“哟!买菜去了?我还以为逛商场去了,也不叫我。”
我把凉粉用菜挡着,建军进厨房要帮忙,被我推了出去。
我按老太太说的,把凉粉用醋拌好,盛在一个大号的搪瓷盆里,白的蒜末,绿的香菜,红红的胡萝卜咸菜末,下面满是切成小块的透明的凉粉,好看极了。我把这盆凉粉端到客厅,放在建军的眼皮底下,建军嗷的一声喊了出来:“厉害啊!小南!”
我递给他一把勺子,建军抄起勺子趴在碗边上呼噜呼噜扒拉了好几口,一边吃一边不住的点头。
我又炒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焖的米饭也好了,我端齐了,拿了个板凳,和建军隔着茶几,有模有样地吃着。
建军吃饭没有说话的习惯,埋头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他把身体往沙发上一靠,摸着肚子夸我:“以后要叫你郑大厨了。”
我问建军,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路边吃凉粉,建军说:“当然记得,你连吃了三碗呢!”
“我做的味道怎么样?”
“比那年吃的还香,谁教你的?原来不知道你这么能干啊!”
“一个卖凉粉的老太太教的,她家的凉粉也好吃。”
建军点点头。
“那个老太太挺好的,改天再去买她的。”
吃完晚饭,我拉着建军去散步,建军耍赖不去:“散什么步啊?好不容易歇歇,不想动,来,南,坐这看电视。”建军拍拍自己的大腿。
我倔强地站在沙发跟前,看着建军,心里忽然一阵委屈,他在外面我是孤单的,他在身边我也孤单。
我一句话也没说,自己换鞋拿包,开门出去。
天气越来越热了,人们都尽可能的减少白天的户外活动,都攒到夕阳西下之后全体出动,马路上全是乘凉散步的人,浩浩荡荡。我夹杂在队伍中间,他们离我如此之近,以至于他们的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干枯无味的家长里短,如此细细碎碎的娓娓道来,倒有了一番别样的情致,让我羡慕神往。
随着人流,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到了一处街心公园,公园的一处平地上,花插着安装了十几个喷水头,正在齐刷刷射出五六米的水柱,引得很多小孩儿光脚尖叫着在水柱间穿梭,大人则在边上聊天休息。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些嬉闹的孩子,忽然感觉有人往我脸上吹气,带着一股烟味,我扭过头去,看到建军一声不响地站在我后面,他穿着汗衫短裤,嘴上叼着一颗烟,正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我没吭声,转身往前看,建军靠了上来,小声说:“脾气还不小。”
好一会儿,我们谁都没说话。建军把手里的的烟抽完,掐灭了,用手指弹了出去:“没意思,走,我和你散步去,咱也散散步。”
建军把胳膊一伸,搂住我的肩膀,我们踩着花园里方砖铺成的小路慢慢溜达。
我想,我有必要和他谈一下。
“建军。”
“到!”
“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说。”
“你别干销售了,行吗?”
“那干啥?”
“还是回研发部,正常上班下班。”
“为啥?我现在干得挺好的,为什么不干?回研发部,一个月才挣几个钱?”
“。。。。。。这几年,你也挣了不少钱了,要那么多钱干嘛呢?”
“小同志。”建军停下来拍拍我的肩膀:“你不要目光这么短浅嘛!将来我们还要有孩子,很多很多的孩子。。。。。。。”
“建军!”我打断他:“我和你说正经的。”
“我和你说的也是正经的。”建军恢复正常。“现在咱们这么大,就得考虑考虑将来了。两条路,一是当官,二是发财,当官我是不指望了,溜须拍马我干不大了,那就只剩发财这一条道了,现在咱手里这些钱还叫钱?早呢!
“那你打算挣多少?”
“起码,得上百万吧!”
我看着建军,耐下心来:“建军,为什么非得当官发财呢?那么多人不都既没有当官,也没有发财吗?像你爸你妈,他们不都挺好的?”
“你觉得他们活这一辈子好吗?”
“好啊!他们出来进去的都在一起,退了休还一起回家照顾老人,有什么不好?”
“天天在一起就好?一辈子就这点死工资,抠抠缩缩的过曰子,有意思?”
。。。。。。
我觉得我说不过建军,索姓闭上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