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人褪去了白日里倨傲冷酷、不近人情的伪装,只剩下了风情万种,坐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逾矩举动,穿着也是一丝不苟的,却轻易叫人心神荡漾。
眉梢间藏着利刃和冰雪,唇齿间吐出的却是叫人迷失的话,这样一个绝色美人,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谢隙却怪异地看都没看一眼:“没兴趣。”
章珂的脸冷了下来:“谢隙,加上上次,你拒绝过我两次了。”
谢隙抖了抖烟灰:“和你无关,我不喜欢把这事儿当交易。”
“哟,留给爱情呢?你这种人,会相信这玩意儿?”
“是啊,”谢隙又吸了一口,从二楼看着落地窗下隐藏无限爱恨的欲望都市,透过玻璃窗的幢幢影子,不知道想到了谁,淡淡道,“信呢。”
章珂笑吟吟道:“但你不觉得你得给我交点投名状,我才信的过你吗?那种能威胁到你,又能让我有安全感的东西,好让我把身家性命都放心压在你身上啊。”
“那你觉得像我这种禽兽,春风一度,就能有安全感了?就能威胁到我了?”
章珂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贪图你美色?”
谢隙闻言回头,嘴角笑意浓了:“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句话我信了。”章珂说,“但这个时候说这个没用。”
章珂摩挲着属于自己的那只手的手背,道:“你现在诛杀不了我,但是不一定未来不能,我也不想招惹你这种疯子,你浑身上下都是秘密,我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我明白的。”
“哦?这么看好我?”谢隙笑道。
章珂:“但你同样也必须明白,一个鬼怪被收服,对她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谢隙眉目间少了虚情假意的雾,这句话情真意切。
鬼怪被收服或者诛杀后,会成为主人身体里的一部分,如果主人在百鬼录过程中**,鬼怪当然也会跟着死。
这也是章珂一开始宁愿杀了他躲藏流离,也不愿被他收服的原因,流离虽然可能会被强者发现诛杀,或者屈服于一个讨厌的人,但被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收服,有可能会死得更惨,日子过得更凄凉。
毕竟前者至少是完完全全靠自己,后者就是把身家性命压在别人身上了。
鬼怪是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的,到时候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章珂道:“良禽择木而栖,你也别怪我无情,我章珂就是很势利,不喜欢弱者,因为我想过得好,安全、富足、体面,谁对我好,我有能力还回去,谁对我不好,我有能力报复他。”
章珂似笑非笑:“你今天白天说的话,是只说给宋诗琰听的吗?”
谢隙又笑了:“怎么,章总又三观共鸣了?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章珂道:“谢隙,要不是你有实力,你再喜欢我,再有趣,你也已经死过无数次了,毕竟比起任何人,我更愿意相信自己。”
“懂,你半夜来我房间,不就是观察来观察去,最后觉得,或许可以出手么?筹码攥手里太久了啊,章总。”
章珂:“你在表演?”
“还是那句话,看你怎么理解。”
“所以白天那句hr,员工……”章珂脸色一变,几秒种后哈哈大笑,“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在面试你啊。”
谢隙不知何时站起,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扑克:“章总生意场上驰骋多年,就算放下身段委身旁人,那也得找个潜力股不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章总是聪明人,当然要好好挑。”
章珂:“你不喜欢聪明人。”
谢隙叼着烟:“也不是,只是聪明人有时候比较麻烦,本来一回合能解决的事,他们要三五回合,因为太谨慎了。”
章珂说:“你觉得我像宋诗琰那样听话,对你来说比较省事儿?对我来说也比较好?”
谢隙驾轻就熟地倒着牌:“这个问题我回答了,你会开心吗?”
章珂哈哈大笑:“谢隙,你真的是世间少有,不,绝无仅有,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妖孽?”
章珂在名利场游走,和八大家族的人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少,却并不认识谢隙这号人,不然她不可能不记得。
谢隙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打牌吗?”
章珂掐灭了烟,似笑非笑:“怎么,要交给天意?你我可都不像是会认命的人。”
谢隙没说话,绅士地发起牌,章珂拿起。
谢隙打出一张最小的3。
章珂打出一张9。
谢隙看着那张牌,笑道:“不愧是章总啊,野心勃勃,当腻了商人,想开辟家族了?”
章珂道:“这点没得谈,章珂就这样,要么不干,要么干票大的,就问你玩不玩的起?”
“玩儿,当然玩。”
章珂看着他打出一张a,脸色骤变,几乎要握不住牌。
谢隙含笑抬眼看她,眼中全是深意:“就看章总敢不敢陪我玩?”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珂吸了口气:“你知道这张牌什么意思?”
“我知道呀。”
章珂抬头看他,神色间少了生意场上的虚与委蛇,多了许多凝重。
谢隙神色间都没有一丝犹豫迟疑,自信得像是那本身就是他的囊中物,章珂心跳得有些快,半晌道:“你真是个疯子。”
这话里有咬牙切齿的骂,更多的是心惊肉跳的疑,是野心被煽动的颤抖。
章珂:“八大家族的后裔、能人异士的徒弟、天才……”
谢隙欣然点头:“我知道。”
章珂愕然道:“……谢隙?”
谢隙没再说话,他们今晚说了太多话,你来我往,兵不血刃,到此刻却一句话都没再说,只是静静地打着牌。
一张张牌落下。
到最后,章珂手里只剩下了一张,谢隙手里还有四张。
前一张是章珂出的一张2。
“谢隙,我赢了。”章珂看着手里剩下的那张2,眼中失落一闪而过。
谢隙一笑,扔掉了最后四张。
那是个**。
章珂猛地抬头看向他,又低头看着那个**,如果这是天意……
那种极强的暗示感……
章珂忽然有一瞬想糊涂,想稀里糊涂地押注,和宋诗琰一样傻人有傻福,享受他人的庇佑。
可她到底用培养多年的理智保持了清醒,不知过了多久,在谢隙耐心的等待里,深吸一口气,很低很低地问:“谢隙,你的王炸是什么?”
谢隙将牌推到一边,走回落地窗前,在沉沉夜色里,望着一个很遥远很高的独特建筑。
那是九人议事处,那人就在那里。
无数人抱着复杂的心情这么瞻仰过。
谢隙在看,章珂也盯着那里看。
那是人类最向往的地方,却是鬼怪最惧怕的地方。
可是鬼怪却可以通过人类,踏进那个地方。
章珂以为这是少年谢隙的意气风发凭栏处,却见谢隙低头又点了根烟,说:“我姓骆。”
章珂表情骤然一滞。
“我姓骆,骆驰骏的骆。”
……
第二天一早,谢隙只穿了条裤子,正在利索地套上衣。
那件上衣斜上是白的,斜下是水蓝色的,像天空和云朵,衬得他时尚又挺拔。
他正在对着镜子扣纽扣,一个白裙女鬼忽然出现在镜中。
谢隙看都没看一眼:“章珂,别闹。”
女鬼声音慵懒诱人:“怎么认出来的?明明一模一样。”
谢隙:“宋诗琰不会看我穿衣服。”
“没劲,”章珂道,“我翻了一遍衣柜,每件都是纯白的,这是你某种癖好?”
谢隙道:“我缺钱,首先是个商人,其次才是个艺术家,要迎合受众的。”
章珂道:“你是说,你受众喜欢宋诗琰那样白幼瘦人畜无害的?”
“也不是,只是那样的他们比较有安全感,”谢隙道,“你这样的,没几个敢。”
“也是,一群怂货,”章珂笑得欢,显然心情极佳,“多谢夸赞。”
这几天第一次睡这么好,谢隙还有点迷糊,不是很想搭理她,只是耷拉着眼理着衣服。
过了一会儿,章珂忽然道:“谢隙,我不喜欢纯白,衣服也都是宋诗琰的,你一件都没给我买过。”
谢隙闻言终于抬眼,似笑非笑:“那我带你去买?”
章珂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眼含深意:“你买得起吗?”
谢隙:“随你挑。”
章珂哈哈大笑:“你可别说大话,你不是说你缺钱吗?”
谢隙挑眉:“说到做到。”
章珂脸上的笑消失了,过了几秒,深瞥他一眼:“你说到做到,我就说到做到。”
最后那四个字,她吐得尤其重。
谢隙只是笑,和章珂说话非常省事,省事到只要一个眼神,互相就什么都明白了。
……
奢侈品店里。
章珂去试衣服了,薛旺在店员微微质疑的眼神里有些如坐针毡。
不到半小时,章珂已经看中了十几件衣服,每件都叫人包起来,这还只是衣服,首饰珠宝高跟鞋……
她只挑贵的拿,林林总总算起来,薛旺觉得可能至少一两千万。
章珂还去了趟车店,定了辆千万级别的车。
那边两个女店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目光停留在谢隙身上的时间更长,显然是认识谢隙这个新贵但草根、家底薄的艺术家。
薛旺越发不自在,用胳膊偷偷撞了撞正百无聊赖玩手机的谢隙,低声道:“你行吗?不行我俩现在还来得及跑。”
“你不是土豪吗?”谢隙沉迷消消乐,并未抬头。
薛旺小声道:“那我也没那么多钱啊!就一两百万,全借你了那也不够填的啊!你可千万别打肿脸充胖子啊!”
谢隙没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薛旺又弱弱道:“……真的不需要跑吗?”
谢隙笑了一声,把游戏关了:“我出去打个电话。”
薛旺道:“你别一个人跑了把我扣在这儿啊!”
“你觉得我像那样的人吗?”
有了上次的阴影,薛旺狐疑地看着他:“像。”
谢隙:“……”
那边戴着口罩墨镜的章珂抱着钻光闪闪的衣服出来了,挑衅地瞥了眼门边的谢隙,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行赶紧跑。
谢隙两指抵在右额角,往前滑了一下。
章珂意外地笑了,那是随便买、他全包的意思。
薛旺透过锃亮的玻璃窗死死盯着出去那人,似乎只要看见那人一拐弯溜了,他也立马跑路。
门口喷泉前,谢隙拨通电话。
“喂。”那边骆驰骏的声音微微沙哑,估计是刚睡醒。
“骆叔叔——别挂别挂!!”
“你一喊我骆叔叔,我就知道准没好事,还是喊我马伯我比较心安。”
“……”谢隙道,“有钱吗?”
“不是,你没钱你不问你老子要,你管我要?”
谢隙脸色稍淡:“他从来不给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行行,我给你转几百万,别烦老子睡觉。”
“两千万,会还的。”
“……操,你干嘛呢?”
“给女人买衣服。”
“呵,你哄人家开心,花我的钱?最后又不是上我的床。”
“骆叔叔大气!”
“你丫……我他妈真是欠你的,”骆驰骏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骆驰骏挂了电话,哼笑一声,转头拨向另一个号码。
“喂,沈晏,接得好快,你起得好早啊,你有儿媳妇了你知不知道?你家小兔崽子一开口就问我借两千万给人家买衣服,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是不是鬼还没怎么捉,你孙子都要有了?还是人鬼混血?”
“……”
“喂,喂喂?”
那边明明接通了,却好久都没有声音,好半晌,沈晏才淡淡道:“卡号给我。”
“**,”骆驰骏哈哈大笑,“小兔崽子要钱你一分不给,儿媳妇你就这么大方了?哈哈哈哈这是见面礼吗?”
沈晏:“再废话你出,不还。”
“……别别别啊!!操!”
沈晏:“别跟他说是我给的。”
“了解,要面子的嘛——”
骆驰骏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