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山脉的群山峻岭中,有一匹白色的巨狼,正在快速地奔跑。
少年骑在巨狼背上,耳旁生风。
唐刀挎在少年的背上,上面烫金的“章”字熠熠生辉。
这是章家最后一代猎人,虚岁十九,其实也就十八。
“成人狩”,是章家历代的传统,只有杀死一头为祸人间的猛兽异种,才会被家族承认为一个合格的传承猎人。
只有这样,出门在外自报门户的时候,才可以把“章”字说出口。
人的名树的影,猎门六大家中的章家,无疑是一块金字招牌。
门里人都明白这点,自然都千方百计地,想要让章家人欠自己一个人情。
因为一旦人情做下了,自己就等于多了一条命。
章家不动刀,是这世上最牢靠的保命符。
当年章连海初出茅庐的时候,以十七岁的年纪,宰杀了一头被国际生物研究会定级为“a”级的奇异生灵,完成了“成人狩”,正式成为章家的传承猎人。
二十五岁的时候,章连海又猎杀了一头“s”级的猛兽异种,从此如日中天。
很多人认为他已经超越了章家当时的家主,章国华。
直到章国华追踪“山阎王”身死,章连海成为猎门六魁首之一,他跟林乐山到底谁才是猎门第一高手,也就成了门里人争论的焦点。
只是这两位一时瑜亮的猎门娇子,都在六年前去世了。
如今的林章两家,当家的分别是林朔,和目前这位在林间纵横驰骋的章家少年。
他叫章进,是章连海的独子。
这个少年知道自己肩膀上担负着什么,也记得自己爷爷的死因,所以一听到山阎王在西北出没的消息,就立刻赶到了这里。
无论出于公义还是私仇,这头“山阎王”,都必须是他“成人狩”的猎物。
得知山阎王杀害了一户牧民之后,章进一开始的策略是守。
守护牧民,等待山阎王的袭击。
事实证明,这个策略是无效的。
“山阎王”避过了他,杀掉了另一户牧民。
于是他不得不改变了策略,从单纯的“守”,变成了“找”。
只是胯下的白狼虽然脚程很快,可阿尔泰山绵延千里,想要在这里找一头猛兽异种,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且“山阎王”狡诈成性,章进心里明白,什么时候他找到“山阎王”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山阎王”要杀他了。
不过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自己十八年的刻苦修行,就要在这种时刻决定自己的生死。这才是修炼的意义。
在穿过一片针叶林后,章进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
这片湖不大,位于山谷正中央,四周被茂密的森林包裹着,很隐蔽。
白狼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到湖边的草地里,低头嗅了嗅,扭头看了章进一眼。
章进翻身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一串脚印。
这脚印状若梅花,乍一看以为是虎,但仔细一瞧,章进意识到虎的脚印没这么大。
而且,老虎在这里,已经灭绝多年了。
身后的白狼,由章家的世代豢养,是跟林家的“黑凤”齐名的奇异生灵,而且在猎门六大家培育的奇异生灵中体型最大,以威猛雄健著称。
白狼的爪印,比一般的虎还要大。
可白狼的爪印,跟眼前这串脚印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差了足有一倍。
爷爷章国华跟“山阎王”周旋了半辈子,作为章家传人,章进对“山阎王”的了解,还在林朔之上。
于是他就明白了,这里,是“山阎王”的饮水地。
……
秦岭北支,崤山。
此处位于古都洛阳和长安之间,地势险峻,原是天下“九塞”之一,曾为中原的历代王朝起过重要的军事防御作用。
如今是和平年代,这弯弯绕绕的山路,就成了经济发展的瓶颈。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跨着一辆二十八寸的凤凰牌自行车,在山道上骑行着。
中年人胡子拉碴,一声深蓝色的中山装,下面配着灰色的西装裤,裤脚有点儿短,露出一小截绿秋裤。
自行车把手上,吊着一个黑皮包,包带子压住了自行车的响铃。
这让中年人拐弯打铃时候,铃声发哑。
这是盘山小路的拐角,对面是互相看不见的,一般都会打个铃。
结果铃声一哑,对面来的驴车把式就没听见,驴车在这山道上本来就显得宽,再加上没避让,“咣”一声就怼上了。
人都没事儿,驴惊了。
这头黑驴“嗷”一嗓子,撒开蹄子就在山道上狂奔起来。
骑自行车的中年人,走得是上坡路。对面来的驴车,跑得是下坡路。
这驴子一旦受惊,车把式就慌了。
这九曲十八弯的山道,一边是山石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悬崖。
驴子哪怕受了惊瞎跑,也不至于会跳崖,可车子是有惯性的,再来一个拐弯,就连人带车甩出去了。
车把式嘴里“哇哇”喊着,心里其实已经凉透了,心想着自己这一百来斤,今儿就是完了。
驴车速度快,车把式耳旁生风,这时候也顾不上怨别人了,索性眼睛一闭,等死。
这时候,他就听见后面的脚步声。
那动静,就跟村里盖房子之前,重木夯在地上打夯一样,声音发闷。
“腾”、“腾”、“腾”。
就三下,车把式只觉得身后刮来了一阵旋风。
等再睁开眼,它发现自己黑毛驴,已经停住了。
驴脑袋上,插着一枚银针。
而原来骑着自行车撞上自己驴车的中年人,这时候就站在驴车边上。
“龟孙!”车把式惊魂稍定,张嘴就骂,“走路不长眼啊!”
既然命保下来了,人的心思也就活络了。
是这人先惊了驴,这才让自己差点没命。得讹他个三五百的,否则这事儿没完!
这个念头刚刚在车把式脑子里一转,马上又打消了。
因为他认出这人是谁了。
这个中年人,是崤山一带的游方郎中,名字叫李一针。
这人看病很有一套,有什么头疼脑热、腰酸腿麻的,一针下去肯定好,在崤山附近名气很大。
而且听说,他是个练家子,手上的功夫很硬。
再回想起刚才听到那三声闷雷般的脚步声,车把式咽了口唾沫星子,脸上挂起了笑容:
“原来是李先生啊。”
李一针抬眼扫了这个车把式一眼,没说话,手在驴脑袋上一抹,收了银针。
三十米外的路边,倒着一辆自行车,李一针慢慢走过去,扶起来,跨上骑走了。
眼看李一针消失在山道拐角,车把式赶紧用衣袖擦了擦脸。
这十一月的天气,车把式却出了一身白毛汗。
全是吓出来的。
……
这条山道的尽头,是一个位处深山的村落。
现在是傍晚十分,夕阳就挂在山头,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村口的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影子很长。
他看着迎面而来的李一针,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李先生,我姓聂,想跟你谈笔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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