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前天晚上只睡了半宿,昨天晚上不错,睡了个囫囵觉。
晚上十点多睡下去,大清早被黄牛肉的烤制香味给馋醒。
这种日子,林朔觉得很惬意。
以天为盖地为席,这原本就是林朔打小过惯了的生活。
结婚之后这段时间,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大被同眠,睡觉于是就从休息变成了一种运动。
反倒不如昨晚这觉睡得瓷实。
守夜的活儿有贺永昌盯着,那是令人放心的。
只是等吃完早饭,即将在大龙潭附近干这份活儿,贺永昌就不那么令人放心了。
不过眼下,贺永昌倒还算镇定。
这汉子身似铁塔面若重枣,称得上奇人异象,正坐在林朔对面吃肉,看样子胃口不错。
他身边的贺永年,脸上的神情那就跟了死爹娘似的,哭丧着脸,嘴唇哆哆嗦嗦,看着林朔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来。
看样子是昨天晚上,贺永昌已经把林朔传授的狩猎计划,告诉了贺永年。
林朔于是开口道:“贺永年,咱们猎人进山狩猎,结成狩猎小队是很常见的。
在狩猎小队里面作为一名队长,最关键的本事,不是自己多能耐,而是懂得用好每一个队员的长处。
我林朔扪心自问,这方面我还是做得可以的。
所以你贺永年不用怕,你绝对死得其所。”
“我的总魁首,您不带这么玩儿的!”贺永年都快哭出来了,“为什么我去当诱饵啊?”
“按照猎门的传统,贺家猎人原本擅长近身搏杀,同时因为夜视能力出色,晚上守夜也是令人放心的。”林朔淡淡说道,“可就连我也没想到,你们贺家祖坟冒青烟,居然能长出你这棵歪脖子树来。你贺永年,称得上是一员福将。”
“还副将,我怎么觉得自己是个炮灰呢?”贺永年嘀咕道。
“没办法,我们几个要是当面锣对面鼓,下水去跟那头蛊雕叫板,那谁都吃不消。”林朔解释道,“所以就必须要有人,把这头蛊雕给引到岸上来。
蛊雕这东西,它吃人,也会认人,智力还是不错的。
目前我们几个,贺永昌之前在神农架原始森林深处转悠了两年,还杀了一头驴头兽。
那头蛊雕平时在天上飞,肯定认识贺永昌,当诱饵它不会上钩。
魏行山和周令时,能耐不够,当诱饵必死无疑。
我姨娘得在周围警戒,防止别的猛兽异种或者马逸仙偷袭咱们。
所以看来看去,这诱饵的任务,不是我就是你。
我演技又没你好,所以只能是你?”
“总魁首,可不是我贪生怕死啊,我有一说一。”贺永年问道,“当诱饵,跟演技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有关系了。”林朔说道,“你得装成一个普通山民嘛,误入深山惊慌失措,你要是一个猎人气定神闲的样子,那蛊雕说不定就含糊了,未必敢出来,所以这是需要演技的。”
“可我演技怎么就比您好呢?”贺永年又问道。
“你扮僵尸,连齐老师都信了。”林朔说道。
“不是,您扮马王爷那傻姑娘也信啊!”贺永年一脸冤枉。
“那也是你先扮僵尸,底子打得好。”
“我……”贺永年张了张嘴,终于叹了口气,似是认命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朔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总算有了一个传承猎人的样子。”
贺永年脸上一阵苦笑,问道:“总魁首,那还未请教,我应该怎么去当这个诱饵?”
“这蛊雕平时就两个活动的地方,一个天上,一个水里,你贺永年会上天吗?”林朔反问道。
贺永年摇了摇头。
“那就只能下水了。”林朔淡淡说道,“慌不择路,失足掉落水潭,这对蛊雕来说就是送上门的粮食,它会出来的。”
一听到林朔说出这句话,贺永年似是明白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身边的贺永昌:“家主,这本东西你留着,闲下来记得看一看。”
贺永年手里这本册子,封面已经泛黄破旧,看起来已经有段年月了。
贺永昌接过来,嘴里问道:“这是什么?”
“猎场的账本。”贺永年说道。
“账本不是一直在贺永瑞手里吗?你是怎么弄来的?”贺永昌惊讶道。
“这你就别问了。”一边说着,贺永年站了起来,对林朔正色说道:“总魁首,我知道我们贺家在猎场的事情上罪无可恕。您能给我这么一个体面的死法,已经是宽宏大量。您放心,我一定拼死完成任务。”
林朔反倒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贺永年会有这么大反应。
其实,昨晚让贺永昌跟贺永年传话,让他去当这个诱饵,林朔确实有给贺永年一些压力的意图。
一个人是忠是奸是好是坏,平时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人会伪装。
只有在重压之下,绝大部分选择被剥夺之后,人才会暴露出本性。
尤其是贺永年这种油嘴滑舌的,嘴里没一句真话,短时间相处很容易被他蒙骗。
贺永昌说贺永年为人不差,贺永昌本人林朔信得过,但他的判断力,林朔暂时还信不过。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狩猎,贺永年这样的成员林朔是无所谓的。
可在这神农架林区,贺永年是贺家猎场的关键一员,涉及到利害关系,就不得不防。
这里离神农顶已经很近了,跟马逸仙决战在即,队伍里有这么一根钉子,那是不行的。
毕竟这是一个九寸能耐的猎人。
所以林朔想给贺永年一些压力,看看这人在重压之下的反应如何。
结果这人倒是痛快,直接把贺家猎场的账本交出来了。
关键倒不在于他此刻会把账本交出来,而是他进山狩猎,居然会把账本带着。
猎人进山,带账本那是没有必要的。
这说明林朔让他送齐老师下山之后,他回了一趟贺家庄,把这本账本拿在手里了。
所以这时候把账本交出来,并不是今天早上走投无路之下的举动,而是他早就有的想法。
那么这个人,林朔暂时可以放心了。
贺永昌说得没错。
于是林朔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贺家猎场的事儿,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跟贺永昌谈妥了,此间事情一了,贺家猎场我会盘下来。
你们贺家的事情,我扛了。
既然我把你们的事情已经扛下来了,我还有必要追责吗?
就算要追责,也追不到你贺永年头上来。
你贺永年把账本交出来,这是你聪明,可我林朔也不蠢。
面对蛊雕这样的东西,让一个九寸猎人去当诱饵,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我派不出来。
所以刚才是在开玩笑,你这人不经逗。”
“总魁首,您吓死我了!”贺永年全身气势一松,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色泛白。
林朔嘴角抽了抽:“至于吓成这样吗?”
“那是蛊雕啊!”贺永年说道,“那根本就不是我这种九寸猎人能打主意的东西!
我肯定要死啊!
我刚才……”
说到这里贺永年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抹着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说道:“我刚才就是想在临死前,说几句漂亮话而已……”
贺永昌咧着嘴拍了拍自家堂弟的肩膀,对林朔说道:“永年从小就胆小,总魁首您别见怪。”
“一个九寸猎人,这胆子也太小了。”苗雪萍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干娘。”贺永昌说道,“永年胆小不假,可办事是不含糊的。”
苗雪萍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林朔:“儿砸,这既然贺永年不当这诱饵,这蛊雕我们要怎么猎啊?”
林朔笑了笑:“姨娘,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东西要么在天上,要么在水里。
在水里我们确实拿它没办法,可在天上,我们还是有招儿的。”
林朔话音刚落,天上一道黑影落了下来。
林家黑凤林小八,神气活现地站在林朔的肩膀上:“朔哥,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这儿的那群傻鸟之所以不听我号令,就是因为这头蛊雕。
它们认这头蛊雕为王,自然就不怎么鸟我了。
我想明白了,这一座一座山头打过去,那得打到哪辈子去?
擒贼先擒王,索性,我们把那头蛊雕拿下。
居然敢妨碍八爷我泡妞,这小子罪过太大了。
朔哥,这事儿您可得帮我。”
林朔点点头:“一世人两兄弟,这个忙我肯定要帮。”
“还是我朔哥仗义!”小八歪着脑袋在林朔的面颊上蹭了蹭,然后扯着嗓子喊道,“那咱还等什么,干他丫的!”
“先别急,你查清楚了吗,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上天,什么时候下水?”
“那当然了,它白天在水里猫着,晚上去天上浪。”小八说道。
“那现在还干不了,等晚上吧。”林朔摸了摸小八的脑袋,然后看向贺永昌,“永昌,你背后这杆兽叉不错。”
贺永昌微微一怔,赶紧把挂在背后的椆木杆u型兽叉摘了下来,双手递给了林朔。
林朔接过来,先是掂了掂分量,随后双手微微一拧,试了试杆子的柔韧度。
确实是好东西。
老物件了,保养得很仔细,韧性十足。
贺永昌腼腆地笑了笑:“这东西不怎么稀奇,是家父传给我的,留个念想。”
林朔点点头。
贺永昌的父亲,就是六年前响应林乐山号召,奔赴昆仑山的那五位贺家猎人之一。
他不是贺家主脉的人,不过能耐不错,有九寸,死于钩蛇尾刺穿膛,林朔亲自收的尸。
林朔对他印象特别深,因为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个死法。
林朔轻轻摸着椆木杆子,看着上面的飞鸿纹路,缓缓说道:“东西我今晚借用一下。”
贺永昌抱拳拱手:“能助总魁首扬威,是我父子之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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