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亚马逊雨林带上苗成云,林朔防得就是这种情况。
有人受伤了,雨林那么大又缺医少药的,这就很容易出人命,带上苗成云这个医道高手,那就多一道保险。
可林朔万没想到,到头来是苗成云自己受伤了。
俗话说医不自医,医生不能给自己看病,这主要是心态问题,其次是技术问题。
给别人看病的时候倍儿清醒,该下药的时候不会含糊,可给自己或者家人看病,就往往联想和顾虑较多,下不了决心,这是心态问题。
另外传统医学讲究望闻切问,这叫四诊合参,如果病人是自己,那就多有不便,这是技术问题。
苗成云这会儿不能给自己动手术,那跟心态和技术没关系,纯粹是体力问题。
肚子中了一枪,子弹卡在脊柱里腹腔大出血,人没晕过去那是他炼神修为撑着,其他就别指望了,胳膊都抬不起来。
这会儿其他人心里都很慌,唯独林朔还算冷静。
因为苗公子受伤这事儿,对他来说已经不新鲜了,神农架丢了左手,大西洲丢了双臂,亚马逊肚子被打了洞。
反正按照这个趋势,再有下次,脑袋就该没了。
在大西洲的时候,苗成云那空运过来的两条胳膊,还是林朔在他自己的指导下给他接上的,所以林朔心里有底。
只是这次看苗成云的意思,是要林映雪动手给他做手术,这下还真的让林朔有所触动。
平时苗成云教自家孩子,这个林朔其实不怎么领情。
一是苗成云这么干没得到他这个父亲的授权和许可,这事儿林朔没托付过,所以谈不上正式的师承。
二是苗成云既然当了这个伯伯,顺手教侄女一些能耐也是应该的,问题是这小子教得太好了,搞得闺女对他比对自己还亲,林朔心里多少有些吃味。
现在看到苗成云让林映雪做这台手术,那手术刀之下是他自己的性命,这是用命在教。
林朔不由得心服口服,然后把位置让了出来。
这倒不是林朔真的把自己兄弟的性命当做儿戏,而是他知道,这种腹腔手术不是接两条胳膊那么简单的事情。
接胳膊只要拿住大动脉,其他神经慢慢接驳也就是了,而且当时配件器械也齐全,林朔在苗成云的指导下干的活儿其实跟组装家具差不多。
现在条件不一样了,荒郊野地的什么都没有,只有苗成云随身带着的一个医疗包,条件简陋难度大,林朔没有这方面的专业培训,是会帮倒忙的。
林映雪虽然年纪小,可毕竟苗成云教了好几年了,具备一定的医疗知识,而且小家伙手是比较稳的,可以让她试一试。
结果林朔刚想到这儿,就看到林映雪拿手术刀的手颤颤巍巍的,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毕竟是十岁的孩子,课听得再多这会儿能忍着不哭出声就已经是好样的了,还指望手不抖,怎么可能。
林朔担忧地看了苗成云一眼,只见苗成云对林映雪说道:“腹腔一旦切开,我就不能说话了。所以我先全部说完,你要记住。现在你手抖没事儿,等一会儿下刀的时候你要是再敢抖,我就算是你弄死的。”
林朔原本挺镇静一人,一听这话也坐不住了。
原本林朔心里有底,是因为苗成云人是清醒的,他可以随时指导,林朔也知道他有炼神修为,能保持住清醒。
结果他没想到,腹腔手术跟装胳膊不一样,肚子是要切开的,这样人就说不了话了,不仅说不了话,呼吸都很困难,只能上呼吸机。
呼吸的问题林朔可以帮着解决,巽风之力的控制问题,可不能说话这事儿无解。
所以林映雪面对的情况,就从开卷考,变成了闭卷考。
那一台手术意外那么多,小姑娘怎么可能靠得住。
于是林朔掏出卫星电话拨给了老丈人,让他赶紧来一趟。
苗光启这会儿正在田里种菜呢,一听这消息就跟这儿子不是他亲生似的:“没事儿,让小姑娘干。”
“不是,苗二叔,那是你亲儿子。”林朔好言相劝。
“废话,那还是你亲闺女呢。”苗光启断然拒绝。
“她才十岁。”林朔苦着脸说道,“太小。”
“他快四十了。”苗光启淡淡说道,“体力精力正值巅峰,演技也炉火纯青。那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他?你别被他骗了,这么点伤要不了他的命。”
有老丈人这句话,林朔这就放心了,挂了电话,同时手术细节苗成云也已经交代完了。
大体流程倒是不复杂,打开腹腔之后,首先观察肠子有没有破,腹腔内的血液有没有被污染。
如果没有被污染,那有没有血袋问题不大,挂上点滴自体供血就行。
如果血液被污染了,那就难了。
小姑娘接下来得跟时间赛跑,必须先找出血点止住血,然后把弹头取出来,最后合上腹腔完事儿。
这每一样操作,林朔听着都觉得不难,可知道自己真要是上手弄,那是会出人命的,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
如今这里能做好这台手术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苗成云自己,还有一个林朔刚才情急之下没想起来,被苗光启一点之后想起来了,那就是苗成云的九阴元神。
林朔的九阴元神是个吃货,平时是不放出来的。
苗成云一般也不放出来,因为那家伙是个憨憨,尽惹祸。
两人的九阴元神差不多大,都还小,不太懂事儿,可那是心性问题,技艺方面他们是天生继承的。
所以有苗成云的九阴元神在,大不了苗成云直接让九阴元神夺舍接手,性命无忧。
有了这份底气,林朔总算能相对心平气和地观察自家闺女人生中第一台手术。
只见林映雪戴着乳胶手套,在下刀之前做了一个深呼吸。
呼吸之间,她眼神就镇定下来了,扭头对林朔说道:“爸,你当我的助手。”
“那我死定了。”苗成云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映雪,你爸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怎么能当助手呢,你不能任人唯亲啊。”
“那怎么办?”林映雪说道,“很多事情我现在做不到,比如现在要给您上呼吸机,我现在上哪儿搞呼吸机去?”
“那他充其量就是一台医疗器械嘛。”苗成云说道。
“有你这耍嘴皮子的功夫,我家闺女已经把你治好了。”林朔说道,“别废话赶紧吧。”
话音刚落,林映雪一刀就下去了,呲儿一下,苗成云肚子上被划开一个的口子。
“再拉大点儿,这样这伤口尺寸就够纹一条龙了。”林朔在一旁出主意。
林映雪没搭理他,直接下达指令:“电刀止血。”
“他都内出血了,这划拉开的出血量可以忽略不计。”林朔嘴上一边说着,一边以震雷之力给出了电刀效果,一股烤肉味儿飘了起来。
“爸,我要手术视野,你帮我撑开。”林映雪说道。
“撑多久。”林朔问道,“我直接上手行吗?”
“戴上手套可以,不用撑太久。”林映雪说道,“这种细菌暴露环境极容易感染,就算没有出血的压力,我动作也必须要快。”
就这么着,父女俩很快就合作无间,正式开始了这台手术。
旁边的魏行山、楚弘毅、特洛伦索三人一开始都不敢说话,这会儿松出一口气。
医得好医不好是另一回事儿,至少现在正在医治了,这就有个盼头。
特洛伦索压着嗓门感慨道,“我还以为我以前做的那些行当,已经够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没想到还是猎门出高人啊。”
“去去去。”魏行山在一旁一脸嫌弃,“你这夸得还不如直接骂呢。”
“魏先生,这真不怨我想不出好词儿。”特洛伦索说道,“这太扯淡了吧,才十岁的小姑娘,家大人就敢这么让她胡来。”
“睁开你狗眼看看,你知道那是谁吗?”魏行山指了指林映雪。
“林府大小姐啊,还能是谁啊?”特洛伦索问道。
“你知道她母亲是谁吗?”魏行山又问道。
特洛伦索晃了晃脑袋:“林总魁首夫人那么多,这我哪搞得明白。”
魏行山嘴角抽了抽,憋住了没乐,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位林家大小姐的母亲,就是当年的扎拉夫尚手术室女神,这个名头你听说过没有?”
特洛伦索又晃了晃脑袋,然后扭头问楚弘毅:“你听说过吗?”
楚弘毅摇摇头:“没听说过。”
“嗐,那是你们孤陋寡闻了。”魏行山这就来劲儿了,“想当年在红沙漠上……”
老魏把红沙漠的那笔买卖大体给说了一遍,着重介绍了两个场景,一个当然是狄兰在扎拉夫尚的临时手术室里一战成名,另一个则是他故意把话题引过来重点要说的,就是自己和林朔去探黑皇后老巢。
当然事情的前后多少有些艺术加工,老魏自己尿裤子的事实,就被他给加工没了,金问兰更是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
两个故事讲完,楚弘毅倒是还好,楚魁首吃过见过,之前在澳洲狩猎祝融的时候,那场面比这还大呢。
特洛伦索就听呆了,因为平时楚弘毅为了不让他担心自己,不会跟他提自己猎门的事情。
“我没想到。”特洛伦索抱拳拱手,“魏先生也是一位高人。”
“什么叫也是啊。”魏行山一脸嫌弃,“还有,你手又反了。”
三人说话间,那边那台手术已经做完了。
关上了苗成云的腹腔,林映雪面色红润一头汗,那股紧张劲儿又回来了。
而林朔则跟苗成云一样,脸色惨白。
人毕竟不是机器,要想跟医疗仪器那样,用自然之力精密地给出各种效果,人为地塑造一个成熟的手术室环境,这念力消耗实在太大了。
经过林映雪提醒之后,光是确保附近三米范围的无菌环境,既要高温消毒,同时还不能影响林映雪和苗成云,这就差点要了林朔老命。
不过好歹手术是完成了,关上了腹腔之后林朔撤了呼吸机的效果,就等苗成云恢复自主呼吸,然后睁眼说话了。
结果苗成云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哎。”特洛伦索叹了口气,悄悄跟楚弘毅说道,“咱帮着料理后事吧,现在条件有限,不如就水葬……”
特洛伦索话还没说话,苗成云呼噜声起来了。
这人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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