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鸿雪:“…………?”
易真抹开药油,涂在他手心的水泡和裂口上,慢慢道:“其实严格来说,他这个人很奇怪的。你看他多么有钱,但是实际上呢,他没什么真正可以称之为宝贵的东西啊,所以但凡能抓住一个,就会像耍赖的小孩子一样,用尽一切方法,也要把对方留在自己怀里……”
“骗子,很恶劣,世上再没有比他恶劣的人。古语里说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他就是这样的,对深爱的人,他愿意烧干自己的性命,只为赌一个可能性薄弱的未来;对厌恶的人,他非要把他们摔进深渊,彻底毁灭,才算解气。”
“他小时候吃过很多苦,长大了就有些疯疯癫癫的,也干过很多烂事,我看他差点就要变成那种立志毁灭世界的资深中二病患者了。感谢我吧,他确实没走上这条歪路,否则我还要兼职一下勇者,发兵去征讨魔王……”
易真絮絮叨叨的,其实他也觉得很奇怪,和容鸿雪待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多半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分开之后,又有这么多的话可讲。
摊开在易真面前的手掌僵硬,手指尖亦在微微抽搐,容鸿雪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另一只手在桌下死死握紧,攥得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他的心跳必然十分剧烈,像擂鼓一样重捶在胸腔内,产生砰砰砰的巨震。他听见了,易真肯定也听见了,只是他无法抑制这疯狂喷涌的愤怒和妒忌,少年的手脚冰冷,全身的热血都被泵进心脏,继而冲上脸颊,激得他视线模糊。
他盯着易真垂下的眼睫,多么温柔,多么好,可这不是唯一属于他的温柔和好。在自己之前,在易真降落到自己的生命中之前,就已经有人得到了他,也得到了他的……
容鸿雪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氧气涌入鼻腔,令他的视线清晰了一瞬。
——也得到了他的爱。
“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听见自己正在发问,声音很生硬,还带着一种强装事不关己的冷漠,以及颤抖。
易真停下手里的动作。
“和我是什么关系?”他想了想。
“相看两厌的敌人关系,不得不联手的合作关系,开始相互理解的朋友关系,惺惺相惜的对手关系,彼此都觉得对方独一无二,世上再无可替代之人的关系。”
易真抬头看着他,轻声说:“还有就是——”
“——如果他再向我告白一次,我就会点头答应他,的关系。”
容鸿雪骤然抬头,看见易真的眼睛直视自己,亦只映着自己。
“那个人就是你。”易真笑了笑,又低下头,擦干溢出来的药油,“不好意思,其实我是从未来时间航行过来的。穿越时空,只为和你相见哦,是不是很浪漫……啊干什么!刚擦完药的!”
“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放在开头就告诉我!”容鸿雪眼眶通红,“耍我很好玩吗!”
“哇,”易真身体后仰,“相比起来,我说我穿越时空来见你之类的屁话,才更像是耍你好不好,重点完全放错了吧你?”
容鸿雪生气地瞪着他,易真笑吟吟地说:“看来,距离你成长为恶劣的大人,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啊。不过,宁肯相信我是穿越时空来的,也不肯相信,我愿意答应的人的不是你……只有这点,和以后没什么区别。”
容鸿雪气咻咻地站了一会,重重地坐下了。
他的耳朵滚烫,用沉默和易真僵持了片刻,低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骗你,”易真喝了一口水,“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你躲避日后的危险,有人和我一样,倒流了时间,想要在过去的时间线上,除掉过去的你。”
容鸿雪这时毕竟年少,还没有适应易真和成年之后的他的相处模式,强者之间的信息交流是极其迅速的,成年版本的容鸿雪完全可以做到上一秒谈情说爱,下一秒讨敌索命,少年版本的容鸿雪还要迟疑片刻,方能自神魂跌宕的感情漩涡中清醒过来。
“……对方是谁?”容鸿雪问,“他已经来了吗?”
易真摇摇头。
“我还不能确定,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我的到来,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彻底的意外。”
既然决定要坦白,易真就对容鸿雪大致说了一下世界和主角的事情,以及黎泽宇身为裁决第五席的能力和背景,省得他一天到晚乱想。
[玩家,你把这些都告诉他,不怕之后的剧情线发生变动么?]太阿问。
易真:“我人都坐这儿了,你还指望以后的剧情线啊?它早死得不能再死啦!把黎泽宇的事情告诉他,他还能有个具体的应对目标,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的意思是……算了。]太阿颇为无奈,[你决定的事情,总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就照你说的做吧。]
“这么说,这个第五席,既没有固定的样貌,也没有具体的身份,那我要怎么对付他?”容鸿雪皱着眉问。
他一旦相信什么人,就会对那人交付出死心塌地的信任,何况易真的来历确实蹊跷,那天夜晚没有运输舰,也没有任何流落此地的飞船,他就这么从天而降,忽然砸在自己的床上,穿着和样貌都像是来自异世界的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
现在易真说起这些离他遥远异常,犹如天方夜谭的事,他便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并且认真思索起对策来。
“不。”易真收敛笑容,变得异常严肃,容光似玉的脸庞,亦变得神情凛然。
“你的任务不是和裁决者对抗,”他警告道,“我教你变强,磨练你的武技和体能,不是为了让你去和裁决者厮杀,而是让你在面对他的时候,能够争取到一次逃跑的机会!”
易真的眼神无比严酷,他盯着容鸿雪,完全不复方才澹澹如春水的柔和:“裁决者的强大,远非现在的你能够想象,回溯时间,变幻万物,抹消自身的存在……这些全都是触及了规则的力量,你没有任何还手的资格。”
容鸿雪眉心微皱,冷声道:“难道一点……”
“没有。”易真斩钉截铁,“不存在一丁点可能性,不要妄想。成败在此一举,这已经是一条没有出口的绝路,我们和他都走在其中。他会不遗余力地来杀你,我也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你,不要给他留下一丝的可乘之机,不要。”
容鸿雪缄默许久。
“你肯定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未来的我说话。”他带着一点赌气的成分说。
易真笑了。
“确实,”他点点头,“我以后对你是什么语气,你以后会知道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裁决第五席不见动静,隆冬的寒流倒是愈来愈向星球的极点推进。这个星球上常年狂风大作,每个季节里,只有极短的两天,呼啸如鬼哭狼嚎的大风会停止在旷野上奔腾的步伐,短暂歇息一会。
冬日的清晨,或者说凌晨,容鸿雪早早从毛皮毯上爬起来,他无声地打湿麻布,擦脸洗漱,又去清点昨晚收拾过一遍的行囊。易真睁开眼睛:“怎么了?”
“嘘,”容鸿雪对他竖起一根手指,“我们现在走,还能赶得上。”
“还能赶上什么?”易真一头雾水,被容鸿雪拉起来,递上湿润的麻布毛巾,还有水杯。
容鸿雪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收拾停当之后,他锁好房门,易真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被他好吃好喝地养了几个月,少年原本瘦薄的身形也撑了起来,逐渐有了日后高大的雏形。
容鸿雪刷了出城墙的工分,他本来就是无罪之身,只要付够了钱,狱卒也不会太为难他。
这时,天空还是一片浑噩的黑,风卷起漫撒的雪花,不过,易真敏锐地感觉到,这时的风速似乎放缓了一些。
容鸿雪说:“这边。”
于是易真跟着他七拐八拐,在膝盖那么深的落雪中轻盈地起跳,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容鸿雪终于停下,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语气说:“好,还在。”
还在什么?
易真好奇地伸长脖子,从少年肩头上看过去,容鸿雪居然从雪地里刨出了一个宽宽大大,底部镶嵌钢轨的……雪橇板。
“这是……哪来的?”易真呆滞地问。
“一直在床底下放着,”容鸿雪揉了揉鼻子,“以前那个老床,只是你没发现。”
他把雪橇板平放下去,“这是我妈妈的追求者给她做的,她本来都快答应他了,结果那个男人死了。以前我还小的时候,我妈妈会偷偷带着我出城墙,然后带着我到处跑,我想拉她,可惜那时候我还拉不动。”
“上星期,我找人翻新了一下,”他拍了拍木板,热气从面罩中呼出来,形成一团朦胧的云,“想给你一个惊喜。”
易真不由问:“什么惊喜?”
“极光。”容鸿雪说,“风马上要停了,我带你去看极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618:56:17~2021-03-2719:1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停云凝不流、是月亮上的一坨屎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斛珠2个;一条小鸡脚、寡妇门前色胚多、安静如鸡、缀千灯、(●—●)、转运核糖核酸、黑人吃黑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rtarus80瓶;花76瓶;佰湾60瓶;蕉、隐兰莩洛斯50瓶;错过薄荷季、hyml、仝巳、还不更新40瓶;第零定律33瓶;梦君卿30瓶;柠七22瓶;mako20瓶;亭山山山18瓶;一弦一柱思华年12瓶;格雷西亚、大钰儿阿不是这样的、花枝丸、五楼小花、风雨如晦、玠、莫丧、呆ちゃん。10瓶;井中猫7瓶;陈英俊6瓶;人鱼、盐涩5瓶;陆经年4瓶;我去上学校、暇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