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武能如果事先知道会遇到眼下的这状况,就算遍地黄金,他也不会来出这次警。双方一个是党委书记的公子,另一个则是副乡长,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他这个小所长夹在当中,可谓是左右为难。
自从认出韩立诚的身份后,辛武能便抱着和稀泥的想法,随着事情的展,他的这个想法越来越难以实施了,到了眼下这地步,已无任何操作的空间了。
辛武能意识到他必须做出个选择来,否则,不光捞不到任何好处,还有可能将两边都得罪了。
韩立诚见辛武能并未搭他的茬,再次沉声说道:“辛所长,如果你再不作为的话,我如实向上级领导反映你的渎职行为。”
辛武能不知其他派出所长遇到眼前的状况时,会如何选择,但他一定会选择偏向吕大少这边,不为其他的,只为人家有个好老子。
除了初来乍到的韩立诚,三沟乡党委、政府两边的人无人不知辛武能是如何当上这个派出所长的。在此前提下,指望他去针对吕家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抱歉,韩乡长,你之前说的渔业工人执法队员动手打人一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我们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辞就动手抓人。”辛武能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到辛武能的话后,吕海功迅转过身来,冲着韩立诚说道:“姓韩的,三沟乡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地方,我劝你不想惹事的话,最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吕海功说到这儿,略作停顿,又冲着辛武能说道:“辛哥,晚上好好聚一聚,我请客!”
说完这番话后,吕海功转过身来,哈哈大笑,领着赵大宝等人扬长而去。
韩立诚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色阴沉的能挤得出水来,两眼狠狠的瞪着辛武能。
尽管事先尽力周旋,但最终还是将新晋的韩乡长给得罪死了。这虽不是辛武能想要的结果,但事情已经展到这一步了,他也无能为力。
辛武能没有再看韩立诚,伸手招呼呆立在一边的警察道:“没事了,走,回所里!”
韩立诚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围观的老百姓冲着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他真的是副乡长吗,那辛所长怎么不听他的。”
“废话,你没见那是吕书记的二儿子嘛,就是副乡长,也不好使呀!”
“哦,原来如此!”
……
等周围的人全都散去了,韩立诚才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那辆老式的二八自行车前,推着它吃力的前行。
在回到乡政府的一路上,老百姓看到韩立诚后,悄悄避让到一边,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
通过这次渔业公司事件,副乡长韩立诚算是在三沟乡打响了名头,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韩乡长是绝不会要出这个名的。
当天晚上,韩立诚连晚饭都没吃,便回到了宿舍,关上门,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天花板呆。
在这之前,韩立诚真没把三沟乡这穷乡僻壤放在眼里,他自以为凭借这两世为人的经验,要想搞倒这些没见过市面的乡干部,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渔业公司之行给了韩立诚一记响亮的耳光,使其认识到了乡镇斗争的复杂性和残酷性。
拿三沟乡来说,以吕德昌为代表的土生土长的乡干部,他们虽没什么文化知识,但却能将三沟乡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你韩立诚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没有施展的空地和余地,又能如何呢?
在这之前,韩立诚只以为吕德昌在乡党委政府里一手遮天,想不到他的儿子竟能横行乡里,无所顾忌。派出所长辛武能尚且被其呼来喝去,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只怕稍不如意便会拳脚相加。
当着三沟乡数十位平头百姓的面,对吕海功和辛武能落了面子,韩立诚自是不快,不过他此刻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对前途命运的担心。
吕家在三沟乡的强势是他始料不及的,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干出点名堂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今天的事情来看,始作俑者无疑是吕家二少,但韩立诚却对他无能无力。吕海功之所以张扬跋扈如斯,傻子都知道他仰仗的是他老子的势,在将吕德昌扳倒之前,谁也不能拿他吕二少怎么样。
看出这点后,韩立诚便准备另辟蹊径,吕海功他动不了,辛武能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对一个乡镇而言,派出所长的作用可不是一般的大,如果能将其握在手中,无疑会增加很多的话语权。
从辛武能对吕海功的表现来看,他是吕家的铁杆拥护者,几乎不可能为己所用,如此一来,韩立诚便只有想办法将其换掉了。
派出所长的任命权在县公安局,乡里只有建议权,有吕德昌支持,韩立诚要想拿掉辛武能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尽管如此,韩立诚也并不气馁,别的不说,今天的事情,他便能抓住辛武能的小辫子,不过仅凭这点还远远不够,他需要一个契机,然后一举力将辛武能拿下。
韩立诚闭上眼睛认真思索起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是得在渔业公司上做文章。从吕海功不可一世的做派来看,渔业公司里的问题少不了,只要能抓住其中一、两个关键点,他便算掌握主动了,到时候再回过头来搞辛武能,便容易了。
打定主意后,韩立诚不再犹豫了,决定利用两、三天时间认真查阅有关渔业公司的资料,彻底搞它的清来龙去脉,然后再去实地调研,有的放矢定能事半功倍。
在韩立诚苦思应对之策时,常务副乡长李文海正坐在沙上和他媳妇周倚翠低声交流着上午的事。
“文海,你说他这么做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周倚翠低声问丈夫道。
李文海起身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蹙着眉,若有所思道:“暂时还看不出来,等等再看吧,按说他没必要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难道是想逼着那边表态?”
“这态怎么表,撇开吕老二而不说,渔业公司可是他的命.根.子,谁要是打那的主意,他能拼了那条老命!”周倚翠在丈夫的耳边小声说道。
“是呀,所以我才说等等再看!”李文海啪的一声,又点上了一支烟。
“我本想事先给你去个电话的,但见你去三楼了,你说他要是知道今天这事,会不会?”周倚翠欲言又止道。
李文海弹了弹烟灰道:“只要吕老二不说漏嘴,便没人会向他说这事,那便不会有有事了。”
“我说他要是知道这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周倚翠不依不饶的问道。
李文海沉思片刻,站起身来,慢步走到窗前,低声说道:“这些年,老吕走的太顺了,尤其是赵长河走后,集书记、乡长于一身,他的眼里便再没有过别人,长此以往的话,非出事不可!”
周倚翠听到丈夫的话后,心里嗖的一紧,疾声问道:“你觉得姓韩的是县里派来探听虚实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呀!”李文海轻叹一声道,“孟县长正当壮年、雄心勃勃,陈书记再有半年就要到点了,此消彼长,有些事不到最后摊牌的那一刻,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周倚翠没丈夫看得那么远,她也不关心县里的陈书记、孟县长之间的争斗,她只管三沟乡这一亩三分地里的大事小情,那才是和他们夫妻密切相关的。
“文海,照你这样说的话,我们可不能在老吕这一棵树上吊死,他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的话,我们一家可就全完了。”周倚翠走到丈夫身前低声说道。
李文海伸手轻楼主漂亮妻子,低声说道:“倚翠,你这话说到点子上去了,我前两天让你多在他身边转转,就是这个意思。在搞不清他虚实的状况下,我们的方针便是不招惹,多接触。”
听到丈夫的话后,周倚翠一声娇笑道:“就你鬼点子多,哪有让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多接触的?”
李文海听到这话后,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轻勒住妻子的蛮腰,故作凶恶状,沉声说道:“我让你在工作中多去他身边转转,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周倚翠见李文海当真,连忙娇声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小气鬼!”
“哼,你要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来,我就杀了你!”李文海黑着脸说道。
在三沟乡只要提起李文海,众人的评价便是聪明、能干、精明,孰不知他性格中最大的特点便是自卑、多疑、敏感,这点没有人比周倚翠知道的更清楚了。
李文海是农家子弟,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完全靠的是自身的努力,在获得成功的同时,他也丢失了不少东西,再也无法找回。
“行了,不说这个了。”周倚翠娇声说道,“年后的时候,老吕就说要提拔你做乡长了,怎么都大半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呵呵,这话你也信,他也就随口一说而已!”李文海装作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
“哼,说话不算话,什么人呀!”周倚翠说完这话后,便转过身来气呼呼的回房间去了。
李文海站在窗前将目光投射进无边的黑暗,上午,他还想问吕德昌乡长一事的,对方推说正在办,让他不要着急,还说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妥的事情。
李文海感觉到吕德昌在敷衍他,但他除了听之任之,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