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来到宫里复命。
皇上目光沉沉的盯了他一会,他好像也才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
他十五岁封了王,出了宫,已有三年,平日若不诏,他也从不主动往他这个父皇跟前来聊一聊。
身为帝王,亦是日理万机。
因为太忙,儿女又多,他这个当父皇的也无暇顾及到每一个孩子。
他们是父子亦是君臣,关系亲,也淡。
如今仔细看这老五,在他的身上还就真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姿态。
那是王者之风,帝王风范。
不急不躁。
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尊贵。
皇上看了他一会,忽然就笑了,说:“平日里倒是朕疏忽了你,竟不知我儿有这等谋略和智慧。一趟元州之行,三百万的银子,就是朕过去,都是不可能拿到的,瞧这帝都的世家就知道了,朕要他们捐点钱,跟要他们的命似的。”
静王看着面前的人,垂了垂眸,没立刻接话。
他想,皇上应该会有不少话要说的吧。
他不接话,皇上果然也就又继续说下去了,他说:“瘟疫被控,又结束了三年的旱灾,听说是我儿子亲自去了神坛祈福,天就降了雨。三年了,老百姓日夜哭喊,神明也没有感动过,我儿子果然是神明特别庇护的人。朕可听说你现在外面大有威望,深得民心,元州的百姓都在各处为你建立了神庙呢,朕甚欣慰。”
皇上谈笑风生,精神看起来不错,心情看起来也不错。
“世焱,怎么不说话了?”
皇上发现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诧异,询问。
他这个时候多半应该说: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静王却行一礼,跪下说:“儿臣惭愧,不敢欺瞒父皇,那三百万两的银子并非儿臣要来的。”
皇上诧异,问:“不是你?”
那还能是谁?难不成这些人自愿的……
静王说:“是文善。”
韦国公的女儿。
皇上就更诧异了,忙道:“你给朕好好说一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静王说:“儿臣惭愧,就连去元州,也是文善的提议。”
皇上惊讶得嘴巴都没合上。
静王说:“文善说,儿臣若去了元州,她便可以跟着一起去了,她虽是女儿家,也想为元州的百姓做些事情,儿臣见她确心怀天下,就允了她,才和父皇请命元州。去了元州后,儿臣本意是想让搜刮民财的官员也捐个十万两的白银……”
他详细的把过程说了。
皇上一边听一边嘴角上扬。
他还真没想到这蔡文善有此本事,是该赏她了。
静王又说:“祈福之事,也是文善所议,儿臣不敢贪功。”
他把文善告诉他天会下雨一事说了,总之,所有的功劳都是文善的,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一个陪跑的。
等把功劳都归到文善身上后,他又说:“神明真正庇护的人是文善,这些事情儿臣无法向元州的百姓解释,等处理完元州的事情后就立刻回京复命,却不知元州的百姓竟为此建了神庙,更不知回京之后,合城的百姓都出来了,领了自己不该领的荣耀,儿臣羞愧,在此向父皇请罪,任凭父皇责罚后,儿臣回去就派人去元州传话,禁止建立神庙。”
整个事件竟有这样的转变,皇上看了好一会静王。
这样的功劳他若认领了,又何妨。
他不说,蔡文善不说,也就无人知晓。
偏他全都不认,毫不贪功,还把功劳都推给了文善,连去元州之行,都是文善的想法。
皇上忽然就有些看不懂他了。
静王又说:“儿臣有个请求,还请父皇封赏文善,她确实有谋略有智慧,她也担得起父皇的封赏。”
默了一会,皇上说:“文善该赏,你也不不能赏,若非你及时下令封城,后果不堪设想,我儿自是有功之臣,神庙建都建了,拆它作甚?不论如何,这其中也是有你的功劳,这个功,你领得起。”
静王只道:“比起文善,儿臣做的这点事不值一提。”
“你大可不必妄自菲,朕的儿子自然也不是笨的。说吧,你希望父皇赏些什么给文善?”
静王说:“文善不缺金不缺银,她现在最缺的大概便是诰命了。”
皇上颔首,说:“行,朕就封他做个公主。”
静王说:“儿臣谢父皇赏赐。”
“你呢?你想父皇再赏赐你些什么?”
“身为父皇儿子,已是最大的荣耀,无须再赏。”
就处处周全,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