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烟莫名其妙,转头问霜凌:“他这是怎么了?”
霜凌也摇头不解。
“兴许,”她迟疑地说:“新姑爷脾气便是这般古怪?”
苏锦烟点点头,颇是赞同,从第一次见尉迟瑾以来,这人总是琢磨不透。
她回到锦逸院,也没见到尉迟瑾,问丫鬟才得知,他去书房了。她没在意,进屋后矜持地伸了个懒腰,边听霜凌绘声绘色地说今天早上的事。
“小姐您是没瞧见,”她兴奋得很:“最后奴婢将礼物递过去时,大房夫人气得脸都黑了。”
苏锦烟今天送给曹氏的正是一匣子东珠,不大不小,约莫二十来颗。这礼物原本是准备给其他人的,但后来轮到曹氏时,她临时改了主意,便将这匣子东珠送了过去。
意思也很明显,曹氏你不是喜欢东珠吗?呐,我再送你一些。
彼时许多人也看见了,有人捂嘴偷笑,觉得苏锦烟怪促狭,但又挑不出错来。
东珠虽然好,但在今天苏锦烟送出来的这些礼物中就显得很不够看了。因此,曹氏真是气得嘴都歪了。
“好了,你莫要说了。”苏锦烟止住她,打了个哈欠:“我起得太早了,得睡个回笼觉,若有人来,你再叫醒我。”
霜凌帮她解了衣裳,服侍她上床,这才出门。
苏锦烟昨夜被折腾了一宿,今早又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确实劳神劳力。沾了床,睡意便铺天盖地地涌上来。但在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脑海中突然闪过个念头:
莫非,尉迟瑾是因为没礼物而生气了?
正院。
国公夫人薛氏坐在软塌上,一个老嬷嬷站在她身后帮着捏肩。
边说道:“世子夫人着实令老奴刮目相看,没想到是这般沉稳大气之人。为人处世不骄不奢,进退得宜,还颇是聪明伶俐,帮您也解决了问题。”
她又继续道:“老奴观那曹氏脸色青了白又白了青,实在痛快。”
薛氏含着笑,频频点头:“正是,之前得知瑾儿要跟一个商户家的女子联姻,我还担忧了许久。后来又找人临了画像,还打听了德言容功,听说都是极好的。但彼时觉得,这个极好恐怕是下人们邀功之言,今日这么一看,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令我意外欢喜。”
“看世子的情况,似乎也满意。”
听得此话,薛氏叹气:“但愿如此,婚姻便是结秦晋之好,我总归希望他们和和美美好生过日子。”
想到一事,薛氏又吩咐道:“你回头去准备准备,明日我带她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老奴省得。”嬷嬷笑道:“世子夫人这般可人心,想必娘娘见了也会喜欢的。”
苏锦烟这一觉睡得实沉,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了,听得外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掀开帘子问:“是谁来了?”
霜凌赶紧进来:“小姐,三小姐来了。”
尉迟雁在璟国公府排行第三。
闻言,苏锦烟起身:“她来多久了?”
“约莫两刻钟。”
“为何不叫醒我?”苏锦烟责怪道。
“是三小姐不让的,”霜凌说:“三小姐来时见奴婢们在廊下晒珠花,她颇是感兴趣呢。”
“对了,”苏锦烟提醒道:“往后你也莫叫我小姐了,既然嫁来了京城,哪还是什么小姐,就跟着国公府的丫鬟们一个叫法。”
“是。”霜凌服侍她穿了衣裳,领着人出门。
尉迟雁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对苏锦烟从江南带来的东西都好奇得很。问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她拿着一把五颜六色的细绳问。
“是用来做珠花蕊的,这样的细绳做出来的花蕊格外惟妙惟俏。”苏锦烟出来,恰好回道。
闻言,尉迟雁转身,迟疑了片刻,才别别扭扭地喊了句:“嫂嫂。”
苏锦烟当没看见小姑娘的别扭,直言:“过来取礼物的?”
尉迟雁心心念念她口中说的“好宝贝”,片刻都等不及。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丫鬟的面,她又不好意思承认,硬生生地扯了个理由:“我来找我哥哥,顺便取礼物。”
苏锦烟拉过她的手,笑道:“你随我来,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想着过会儿就给你送过去的。”
两人沿着回廊拐到西厢房。西厢房是尉迟瑾在内院的书房,但是平日里他鲜少用。昨日苏锦烟从江南带了许多嫁妆过来,有许多还没来得及规整放库房,便临时堆在了这里。
苏锦烟找到放在桌面上的一个箱子,在上头拍了拍:“在这里,你打开看看?”
尉迟雁按捺着急切,故作随意地挑开盖子,斜睨一眼。下一刻,整个人便定住了。
箱子里头,五颜六色,流光闪闪。什么点翠蝴蝶钗、景泰蓝红珊瑚耳环、珍珠金凤、镶金玛瑙缠枝花菱等等,都是尉迟雁喜欢的。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可不就是爱这些好看的珠翠首饰?
尉迟雁拿起这个瞧瞧,那个也瞧瞧,个个爱不释手。适才的矜持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兴奋道:“嫂嫂,你怎么会有这般多?”
苏锦烟道:“苏家就有许多金银楼,遇到好看的,便都留了下来。”
然而她没说的是,世间品质最好、工艺最精湛的金银楼,其实是在苏锦烟自己的手上。
她从小便善于打理钱财,母亲留下的嫁妆曾被苏老夫人做主全给了她。十二岁那年,她便将这些嫁妆兑现,开了许多铺子,其中一项营生便是金银楼。
经过这么些年的积累,苏锦烟的金银楼是越做越大,连上京这里也开了一家。殊不知,原先高韵雪口中所说的素芳阁,便也是她自己的产业。
只是,这些事皆无人知罢了。
闻言,尉迟雁羡慕得紧,双眼放光,小脸蛋上明晃晃地写着:这些要都是我的该多好啊!
苏锦烟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卖关子:“你喜欢哪个?”
尉迟雁手上拿着俩,左看看又看看,哪个都不舍得,眼睛还时不时往箱子里继续瞄。
这模样,就跟掉进了米缸的硕鼠一般,苏锦烟觉得可爱极了。她噗嗤笑出声来:“嫂嫂逗你的,这箱都是给你的。”
尉迟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都......给我的?”
“嗯,”苏锦烟说道:“所以今早才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啊。”
“是是是,”尉迟雁忙不迭点头:“还是嫂嫂聪明,万一二姐姐她们看见了,少不得要跟我讨要呢。”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尉迟雁得了满当当的一箱宝贝,心花怒放,同时也底气不足。走之前犹豫了许久,最后嗫嚅道:“嫂嫂,那个......对不起啊。”
“哪个?”
“就昨天我说你没婧柔表姐......”她说到此,又赶紧捂住嘴,支支吾吾地:“反正就是我的错,嫂嫂别怪。”
苏锦烟听出了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笑了下:“没事,嫂嫂记性不好,早忘记了。”
“嗯。”尉迟雁又高兴了:“嫂嫂你这儿挺有意思的,我以后常来找你玩如何?”
“自是欢迎。”苏锦烟应道。
送走尉迟雁后,也差不多到了午时,该用饭了。
“世子还没回来吗?”苏锦烟问道。
今天是新婚后的第一天,怎么说两人也该在一起用饭的。想了想,便在软塌上坐着等了一会儿,见半刻钟都过去了还是没见人影,又派丫鬟去外院书房请人。
书房。
尉迟瑾坐在案边,心情莫名地烦躁。整个上午,一本通鉴却连十页都没翻完,他索性撂下书,打算取出棋盘来消解情绪。
正起身,便听得门外有丫鬟询问:“世子爷可在里头?这会儿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世子夫人还等着呢。”
门口的小厮轻声道:“世子爷正在里头看书呢,秋宜姑娘稍等,我进去问问。”
还没等小厮进来,尉迟瑾隔着门便说了句:“让她再等。”
“?”
门口的丫鬟小厮面面相觑,也猜不透世子爷这是何意,但总觉得那语气似乎有点不高兴?
“是。”秋宜福身,然后回去回话了。
“他说再等等?”苏锦烟问。
“世子夫人,”秋宜说:“听耿青说世子爷在里头看书,兴许是还没看完呢。”
“哦。”苏锦烟点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但她这么一等便又等了半个时辰,书房里的尉迟瑾饿得前胸贴后背,越想越不是滋味。
男人就是这样,身边的人他可以不屑,但容不得别人对他敷衍。就比如苏锦烟,他可以不喜欢,但却要求她必须全身心的对他好,必须在意他,甚至讨好他。
然而,从今日上午的事看来,他觉这个新娶的妻子实在是没眼色,居然连请他吃饭都只是随意打发个丫鬟过来。
随后,他转念想起自己之前索要礼物的事,顿时又觉得没面子。
这般一想,顿生恼怒。
恰巧听见小丫鬟又过来请,他将手中棋子往瓮中一扔,扬声道:“让她亲自过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