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老顽童
“走吧。”
擦干净脸上的血迹，龙蓬神情如常，带着程灵素往药房走去。
一路上。
程灵素视线一直未在他身上移开，好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在到药房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握住了他宽大厚实的手掌。
龙蓬疑惑看向她，柔声道，“怎么了？”
程灵素深吸口气，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不可能事事都抓在手里，况且，你大病初愈，应当多多注意修养才是，不宜过度思虑，劳心劳神。”
这种话程灵素之前就说过，可没有一次是这么认真。
龙蓬自是明白她是担心自己，微微一笑，旋即，他好似意识到什么，眸光一紧，问，“是不是我身体出什么问题？”
程灵素深深看了一眼龙蓬，先是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在见到此地没有旁人，这才开口道，“有句话叫，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少年时……”
程灵素顿了一下，回忆起龙蓬的满身疤痕，神情复杂。
“你少年时，受伤不断，后来虽已经痊愈，却早已埋下隐患，加上这阵子你大病初愈，又不爱惜自己身体，那些旧疾暗伤也就有冒出来的意思，不过这也并非全是坏事。”
程灵素话锋一转，眸光微亮，看起来很是自信。
“如今冒出来，总比晚年气血衰败时发作要好，只要你听我的，好生调养，不出三年，定复巅峰。”
“……”
龙蓬沉默了一会，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小姑娘那本就有些乱的发髻，微微颔首，唇口沉至她耳畔，“听你的？”
程灵素顿时感觉后颈脖子吹来一阵热风，酥酥麻麻，耳朵尖尖登时爆红，心头气愤的很。
“你…你……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呵呵……”
龙蓬笑笑，却是没言其他，揽着她的肩膀，走入了药房里，刚一进去，就瞧见了忙碌的天竺神僧，就连有人进来，他都没发觉，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龙先生，程姑娘……”
一灯大师笑吟吟迎了上来，待到瞧见龙蓬容颜，心头微惊，脸上笑容淡下，有些惊诧，“龙先生，你这是何时受的伤？”
“大师多虑了，我这不碍事的。”
龙蓬笑着摆摆手，四下环视却不见小龙女身影，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大师，我那师姐呢？”
看着龙蓬惨白的脸色，一灯大师欲言又止，轻叹了口气，在听到他问话，回答道，“不久前，郭夫人来了一趟，龙姑娘现在应当在与郭夫人在一起。”
一灯大师沉默一会，说道，“其实以老衲师弟的判断，龙姑娘服用玉蜂浆和寒天白鱼，在短时间应当不会有事，倒是龙先生你，气色如此差，老衲只在将死之人身上见过，让人担忧啊……”
“真有这么差……”
龙蓬闻言，将信将疑的摸了摸冰冰凉凉的脸颊，侧目看向程灵素，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又附加了一句，“面无血色。”
“呵……”
龙蓬笑了笑，正想说话，耳朵微动，就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将将回眸，就瞧见了一袭素衣的小龙女，她看见龙蓬，脚步顿了一下，面露疑惑。
“师弟，你…脸色为何这般苍白？”
“血虚，显的气色不好，待我养护些时日也就好了。”
闻言。
小龙女点了点头，倒是没怀疑什么，只是认真道，“程姑娘医术很好，你要听她的话，好好养护身子。”
龙蓬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还是多管管给自己吧。”
小龙女抿了下唇，并没因龙蓬恶劣的语气而生气，她看向了程灵素，沉默半晌，“往后，还要劳烦程姑娘你多照我师弟的。”
程灵素迎上前去，点头道，“我晓得的。”
“行了行了，弄的跟临终遗言似的？”
龙蓬打断二人，盯着小龙女，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有我在，你死不了。”
说完，他脸上的严肃表情瞬间消融，打了个哈欠，抬眸望了一眼窗外斜阳，抬了下手，让人送来饭菜，然后懒洋洋的躺在了太师椅上，半阖着眸子，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师姐，黄蓉先前找你说了什么？”
小龙女微微一怔，犹豫了一阵，说道，“郭夫人就是问了一些你的事，还有，问我过儿身体如何。”
“就这些，没有了？”
“就这些，没有了。”
“行吧……”
龙蓬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跟黄蓉说的？”
小龙女想了想，答，“如实说的。”
闻言。
龙蓬嘴角抽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小龙女过来，坐在了自己旁人，让将手指搭在了她皓腕脉门处，静心诊断了起来。
小龙女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轻轻柔柔道，“你说的玉蜂浆，还有寒潭白鱼，我感觉的确有效。”
瞧了眼她那张出尘绝世的脸。
龙蓬轻轻松开手，喝了口茶，淡淡道，“那是大还丹的药效还在，待到药效过去，才能明白是否有效。”
“阿弥陀佛……”
一灯大师双手合十，缓缓道，“龙先生说的再理，只有等到大还丹药效过去，才能见真知。”
小龙女微微颔首，算是明白了，她抿了抿唇，问道，“师弟，你可知过儿去哪里了，我今天一直没见到他。”
‘当然是去寒潭给你抓鱼去了，那水这么冷，我可不想再下去。’
龙蓬心中吐槽了一句，脸上倒是一派淡定，“放心吧，那姓杨的没事，不过让人盯着在，估摸着待会就回来了。”
小龙女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
“你现在倒是客气了。”
龙蓬生硬的回了句，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
小龙女沉默了下来，她犹豫了一阵，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过儿？”
“我喜欢一个男人作甚？”
龙蓬翻了个白眼，转目望向不远处调配药方的程灵素，语气缓和了些，“我喜欢的人，还在给你调配解药呢，若是旁人，我管他死活呢，你就偷着乐吧……”
闻言。
小龙女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却是没见半点怒意，她伸出纤手，摸了一下龙蓬那头齐腰的苍发，柔声道，“我知道的，你是想护着我的……”
龙蓬表情微僵，有些别扭的掸开她的手，“饭菜来了，先吃饭吧。”
说完，他站了起来，招呼起屋内的人去外面庭院里用饭。
小龙女瞧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眼眸中却泛起淡淡愁绪，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白无瑕的双掌，柔缓道，“我到底还是不想死……”
“龙儿。”
一道温柔含着些许喜悦的呼喊声响起。
小龙女怔了一下，侧目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背负重剑，右臂空空的杨过走入了房间里，他脸上挂着肆意的笑，拉起她的手掌。
“走吧，我们一块用饭去，对了，我还带过来一个人。”
“什么人？”
“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小龙女心思流转起来，她出世尚浅，并无几个朋友，若真要说朋友的话，那就只有……
“小龙女，小龙女，小龙女……”
欢呼雀跃声响起。
就见白影一闪，一个鹤发童颜，衣衫破烂却干净无尘，看起来颇为活泼的老顽童跑到小龙女身旁。
——周伯通。
“周伯通，是你呀，你不是说要去襄阳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龙女先是一愣，然后露出微笑来。
“是我是我。”
老顽童拍了两下胸口，然后狗狗祟祟的左右瞧了瞧，凑近了些，小声道，“小龙女，这些日月神教的人没有为难你跟小黄蓉吧？听说日月神教那个大客卿是个狠人，跟你们古墓派还有仇来着。”
小龙女也是明白了老顽童的来意，她摇摇头，“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不过……”
“不过什么？”周伯通有些焦急的追问。
小龙女抬眸望了一眼庭院中的龙蓬一眼，犹豫三息道，“不过，郭夫人他们倒是想回襄阳。”
闻言。
周伯通四下瞧了瞧了，“小龙女，你带路，咱们走后门，赶紧将小黄容他们解救走。”
“这……”
小龙女迟疑了起来。
“周前辈登门拜访，也不提前打个招呼，龙某这有失礼数啊……”
伴随着感叹声，就见门口陡然出现一道孤冷的身形，他面白如纸，又似寒冬冰雪，浑身上下透露着病恹恹的气质，其中夹杂着让人心悸的寒意，颇为引人驻目。
周伯通吓了一大跳，头皮发麻，躲到了小龙女身子，“喂，小子，你是人是鬼呀？怎么走路没声音呐？”
“呵……”
龙蓬轻笑了声，“周前辈，龙某轻功不错，你察觉不到，也属正常。”
“是嘛？”
周伯通将信将疑的挠了挠头，眼睛一亮，问道，“唉，你是不是就是我师侄王处一的徒弟，林志玄啊？”
龙蓬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下，微微颔首，“算是吧，不过，龙某如今可不是全真教弟子……”
“什么叫算是？嗐，不管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周伯通胡乱的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龙蓬，不停的啧啧嘴。
“小子，看你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双眸灰暗，少了一股精气。身上又一股子药味，怕是有重伤在身吧？”
“周前辈说的有理有据，不愧为前辈高人。”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啦……”
周伯通被这么一夸，心头还挺高兴的，脸上扬起笑容，连连摆手，旋即，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拍了一下脑门。
“差点把正事忘了。”
“小子，你现在身受重伤，肯定不是我老顽童对手，这样吧，你把小龙女还有小黄容他门都放了，我就不为难你了，怎么样？”
说吧，周伯通双臂抱胸，很是自信的说。
“周前辈还真是…语出惊人呀……”
龙蓬伸出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旋即脸色一冷，“不过，周前辈似乎是想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周伯通一脸问号。
“未曾争斗，岂会知晓鹿死谁手？”
周伯通先是一愣，待到明白过来，大笑了数声，同时一掌朝着龙蓬面门就抓了过去。
“周伯通……”
小龙女一惊，急忙就想要阻止，却见周伯通发出了一掌生生停了下来，然后，他跟见鬼似的，往后连跳了三下，惊道，“段皇爷？”
“阿弥陀佛，周施主……”
一灯大师双手合十，缓缓走上前来。
“别，别过来……”
周伯通一脸惊恐，又掺杂着几分羞愧之色，没做丝毫犹豫，掉头就跑，口中喊道：
“小龙女，你放心，我会救你们出来的……”
说完，他人已经不见半点踪迹。
杨过嘴角抽了抽：这老顽童当真是个靠不住的……
这时。
庭院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一个个手持火把的神教弟子出现，驱散了此处的夜色，他们手中强弩皆已拉开，待到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大客卿！”
金凤快速冲了进来，恭敬道，“三百近卫，已经全部调了过来。”
“嗯。”
龙蓬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来。
杨过环视四周，发现那潜藏在暗处的寒芒，却是一阵惊骇，寻思着方才周伯通若是没有立刻逃走，怕是免不了阶下囚的命运了。
“大客卿，这里……”
“人跑了。”
金凤一惊，连忙半跪下来，“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客卿饶恕，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定将那老顽童抓获！”
“罢了，怪不得你，起来吧……”
龙蓬摇摇头，他还算是明事理的，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金凤能将人召集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沉默片刻，侧目瞧向眸子似阖似闭的白眉和尚，笑道，“一灯大师倒是个耳朵灵敏的。”
一灯大师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阿弥陀佛，冤家易解不易解，龙先生何必大动干戈呢。”
“呵……大师说的是，龙某受教了。”
龙蓬笑了笑，将人散了，然后看向了庭院里的一桌子饭菜，笑道，“诸位，如果实在不吃，饭菜可就凉了。”
“阿弥陀佛……”
一灯大师念叨了几声佛号，率先落座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