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课刚过一半，班上的人就已经倒下去了大部分。
陆行舟顶着一双单机游戏都拯救不了的困顿眼睛问，“小顾，你跟我说实话，昨晚到底去干什么了？说好了打篮球，你中途给我泡了，说好的回寝室住，结果呢！我特喵的等了你一个晚上你知不知道？”
“你可别相信他。”周煜说，“这他呀昨天回去就在看直播，不到十二点就睡了。”
陆行舟啧了声，把书拍进周煜手里，“你猪队友啊！看不出我套话呢！”
周煜轻笑，“就你这技术，还想套话？”
“不行吗！”陆行舟意识逐渐清醒，“说啊！小顾！你看你现在的地位都从爸爸到小顾了！你还不跟组织说实话？”
顾辞新靠在椅子上，掀起眼皮，淡淡道：“刚刚老沈叫我去办公室了，关于模拟大赛的。”
“嗯，怎么啦？”学校的这种比赛每年都有，花样多的不行，不过这都和陆行舟没什么关系，他眨了下眼睛，很明显不太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变成这个了。
“我跟他说我不去了。”顾辞新把书合上，看向他，“所以我跟他推荐了你。”
陆行舟表情瞬间凝固。
两秒后，困意重重的教室里忽然有人嚎叫了起来，“顾辞新！你居然坑我！！！我靠我就关心关心你我做错了什么？！我一个数字逻辑都刚及格的人，你让我去搞模拟器？！”
周煜箍着他的腰，把他按回座位，“现在好好学习，还来得及，再说你妈不是说了让你好好考证吗？拿个大奖回去不是更好？”
“来不及！！！”陆行舟欲哭无泪，“天哪！我要死了，我这次是要把学校的裤衩都得扒下来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辞新充耳不闻，他刷了下手机，看到一条朋友圈。
【航空馆两张票现出，t大教授亲临现场指导，喜欢探索宇宙奥秘的小伙伴不要错过哦！】
底下评论挺多，看样子想去的人不少，陆行舟还在旁边哭爹喊娘，顾辞新敲了敲他的桌子，“模拟器我帮你做好。”
陆行舟：“？？？你想对我做什么？”
“那两张qac的赛季票，我帮你保管。”
计算机学院到艺术系要跨区，顾辞新下课就找了辆自行车踩过去，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下。
江染应该是刚来，他把背包放在右手边的座位，然后抽了本画册出来，放在了左边的位置上，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犹豫着把画册拿起来，又反复着放下。
顾辞新看着他，忽然想起昨晚聊天时，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也是如此反复很久，都没有新消息切进来。
他笑了下，拎着背包进去了。
“给我留位置了？”顾辞新看着江染又一轮的新动作，忍笑问道。
“嗯。”江染抿了下嘴唇，又道：“没有，一般没人坐这。”
顾辞新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坐下后，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小瓶养乐多，“今天没有早餐，给你这个。”
想起昨天的鸡蛋饼，江染还是有点不太适应，他皱皱眉，“不用，我吃过了，谢谢。”
“嗯，行。”顾辞新看着他，“能借我一支笔吗？我忘带了。”
江染正要说好，养乐多忽然滚到了他的书本旁边，顾辞新轻笑，“这个给你，换我谢谢你。”
“......”江染听到他这么说，含在喉咙口的道谢滚了滚，又回到了肚子里。
虽然天气还没有很冷，但教室已经开始供暖，上课铃刚响，后排的omega就倒了一半下去，在温暖的教室，老师孜孜不倦的声音全然成了动听的催眠曲。
今天的美术史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对待学生非常佛系，既不点名，也不提问，逃课率高达百分之六十，就算教室里只有十个学生，她也能完全不受影响的把课讲完。
江染翻书的时候看了看顾辞新，对方正拿着手机。
他昨天认真的研究了顾辞新的课表，很满，课很多，除了周一到周五之外，周末的晚上偶尔也会有课，但在江染的印象中，好像并没有在每一次课堂里看见顾辞新，但是对方好像也没有因为缺课成绩不好，相反，在班上，他俩的成绩几乎保持一致。
江染不敢说自己在画画上有天分，但是顾辞新一定有。
顾辞新直接在群里私聊了那个出票的人，对方大概是个omega，说话的时候很喜欢用颜文字。
顾辞新的微信在学校里根本不算秘密，毕竟有班群这种东西的存在，计算机的omega虽然不多，但是传播能力确实超强。
所以，除非是他主动加人，否则，一般的验证消息都不看。
【顾：票价我查过，加上演讲一张200，两张我都要，算上你的转让，我给你双倍】
【酱酱(*^▽^*)：不用不用的男神！大家都是同学，不好占便宜的！(#^.^#)】
【酱酱(*^▽^*)：我本来是要去的，但是这周有点事，所以只能忍痛鸽了...┭┮﹏┭┮】
【顾：嗯，那我转账。】
【酱酱(*^▽^*)：诶诶！别！真的不用！这个票本来也不贵的，男神你喜欢，我就送你啦，反正大家都是朋友嘛！】
顾辞新刚要打字，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酱酱(*^▽^*)：男神！我们能不能加个好友啊！这样聊天好生分啊qaq】
顾辞新皱了眉，回复。
【顾：我看你朋友圈说喜欢ring，我这里有qac的赛季票，下周，球赛或转账，你选一个吧。】
【顾：另外，不加好友，我怕我喜欢的人误会。】
等确定好票的事后，顾辞新才放下手机去看身边的人，桌上的小瓶养乐多已经被喝掉了，江染正在认真听课。
想起昨天课堂上江染惊慌失措的样子，顾辞新就忍不住勾起嘴角，他从标签上撕了张纸，写了几个字后，刚要丢过去，想想又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口袋里。
江老师是个好学生，不能打扰他。
下课铃响后，江染先起身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顾辞新正在旁边的开水房接水，他看了两眼，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顾辞新拿的是他的杯子。
“站在这干什么？不冷？”
听到顾辞新的声音后，江染迅速回神，学校的保洁刚做过清洁，地上还有点潮，东西方向的窗户开着，偶尔有风吹过。
“你怎么...？”
“什么？”顾辞新很自然的把水杯塞进他手里，“回教室，这里太凉。”
说谢谢好像太生分，不说...江染皱眉，刚要开口，同班的一个omega忽然对着alpha说，“谢谢老公帮我接水。”
江染愣了下，赶紧把嘴闭上了。
但沉默也不是事，他想了想，把昨晚的疑问，提了出来。
“你当初，为什么会来艺术系。”
其实他真的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毕竟这个问题太好答了，因为喜欢，因为热爱，因为生活需要艺术，他只是不想周围太安静，不知道为什么，越安静，江染就会觉得越奇怪，就好像他其实已经和身边的人认识了很多年，所以熟到连话都不用讲。
可他们分明就不熟，偶尔还会尴尬。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抬眸看过去的时候，顾辞新忽然开口了，“你真的想知道吗？”
江染愣了下。
他觉得这个时刻的顾辞新很认真，就好像这个问题背后对他而言有很深刻的意义，不能轻易敷衍，他被这幅神情弄得刚要点头，史学老师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教授让我带给你的，你们的画作期刊，我看过了，很棒，办公室老师人手一本，这两本是给你俩的。”
于是刚刚的话题就被暂时搁置脑后了。
率先拆开期刊的是顾辞新，他随手翻了下，刚好看到江染的那一组画作。
江染的画在学校并不少见，艺术系一楼有一间玻璃画展，里面摆的是学院学生的优秀画作，多风格是他的特点之一，但抽象主义的画这应该是第一次。
纯粹，鲜明，毫无规律但又富有人性，简单的色彩色块调配融合成全新的个体。
“和你以前的画挺不一样的。”
江染正在看目录，听到他说话，抬头，“什么？”
“你的画，很出人意料，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江染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惊艳感，直白道：“你也是啊，人都会有多面吧，有人说，画作表现一个人的心里，自然会出现大家都没有见过的一面。”
他说完，停顿了下，嘴角不自觉勾起一点弧度，“就像我以前，也没有想到过你是会在寝室自己煮饭吃的人，其实，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顾辞新眼眸一缩，声音忽然有点模糊，“...是么？”
不过是闲聊，可江染却觉得气氛微妙了，某种藏在脑海中的人际关系理论告诉他这个话题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于是他抿了下唇，按照目录翻到了顾辞新的画。
和他一样的名称专栏，总共五张画，前四幅都是自然风光，光影重叠之中的灌木与房屋，最后一幅是坐在灌木丛中的小男孩，名字叫小时候。
画作的总体光线偏暗，应该是傍晚时分，小男孩的小卷毛被吹的乱乱的，身边的灌木也有角度的在倾斜，整体氛围孤独又柔和。
江染撑直身体离远看了看，总觉得所谓的主题和内容都不再重要，它可以是遗忘的小时候，也可以是某种特殊意义上的等待。
艺术会让人产生共鸣。
至少，画手情感上的脆弱，敏感和细腻，他能看到，抱着这样的心态，江染开口，“这是你所遗忘的小时候吗？”
顾辞新的视线扫了过去，落在了那丛灌木上，“不。”
江染：“？”
他刚要提出疑问，顾辞新先回答了。
“这是我。”顾辞新看着他，平淡的目光下情绪却格外慎重，“我才是那个被遗忘的，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