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总统批准的法令不合法？”
克莱蒙的话让麦卡锡大喜若狂，对方话音一落，他就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位律师先生，哈哈，还有那个一直坐着没有出声的中国人……你们居然质疑艾森豪威尔总统的法令？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行为吗？……法官先生，他们居然在质疑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西斯法官苦笑不已：“可是议员先生，他们只是质疑。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容许任何人对任何事物和个人表示质疑……事实上，就是他们对艾森豪威尔总统批准的法令持反对态度也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他们没有用实际行动来违犯这项法令就可以！这是美国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和……自由！”
“你……”麦卡锡登时傻眼儿。反对总统签署的法令也没有关系？
“啪啪啪……”
张力坐在原告席上轻轻地拍起了巴掌，瞬间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随后，掌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烈，最后，除了前排有限的几个人，整个法庭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逼得西斯不得不再次敲响了法槌让所有人保持肃静。不过，人们这回并没有怎么听话，掌声依旧不止，反而还随着槌声和法官的训斥越来越响，到了最后，法庭上的人们甚至还听到了传自外面的吼声，“权力”、“自由”之声不停地灌进来，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快意和兴奋的支持。而到这个时候，端座在高处的法官先生也已经难以掩饰脸上的笑意……法官在法庭上向所有人提示法律精神这没有什么，很正常，可是，像这样当着麦卡锡这种人的面，并声称质疑总统的正确性也没有任何问题，这就不一般了。他或许有机会成为美国法律公正的一个象征性人物……当然，前提是麦卡锡这回败诉。不过，这似乎并不是没有希望。
……
“下面我们继续！”掌声好不容易停下，西斯法官也好不容易才抑止住自己的心情，重新把注意力回到了正在审判的案件上面，“原告，你们还有需要陈述的东西吗？”
“当然有！”克莱蒙此时也已经是信心大振。当这个原告律师他本来还没有那么大的信心的，可以说完全属于被逼迫的类型。可是，当他拿到张力手里的证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突然嬴面大增，于是就有了相当的信心，可现在他却发现，原来，那点儿信心还不算什么。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支持自己！
“看来你们谁备的很充分，那就请接着说！”西斯微笑道。
“我们前面说到了麦卡锡议员先生强迫政府各部门辞退了两百多名称职的工作人员，现在，我们这里还有一份证词，证词的主人叫做路易斯.布登兹！提到这位先生，我想许多人或许并不清楚，可是，我们相信，关心时事的人一定还会记得一位美国著名的远东问题专家，原霍普金斯大学教授欧文.拉铁摩尔先生。这位教授先生在1941—1942年间，受罗斯福总统的委托，在重庆担任过蒋介石的政治顾问。太平洋战争爆发后，1942——1944年间，拉铁摩尔在美国战略情报局太平洋战区分局工作。在这期间，他都表现出了对美利坚合众国的忠诚。然而，麦卡锡议员却骇人听闻地指控拉铁摩尔先生是‘苏联在美国的头号间谍’，是一个‘超级间谍’，还说有关拉铁摩尔的档案材料是爆炸性的，如果破了这个案，这将是我国历史上最大的间谍案。……于是，从1950年3月下旬开始，美国国会组织了一个专门委员会，就麦卡锡指控欧文.拉铁摩尔等十人的‘**间谍’案进行了调查。1950午4月6日，正在阿富汗访问的拉铁摩尔奉召回国。在调查自己案件的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拉铁摩尔列举大量事实，表明自己对美国的忠诚，并且公布了蒋介石和宋美龄赞扬他的私人信件。主持调查的委员会也拿不出充分的证据，来证实拉铁摩尔的‘罪行’。然而，过了四天，麦卡锡把曾任美国**机关报《工人日报》编辑主任、一个名叫路易斯.布登兹的人带到委员会上作证。布登兹说：1944年，上级党组织工作人员要他把拉铁摩尔看成是**人。拉铁摩尔的辩护御师当时就对布登兹的证词提出了疑问。布登兹后来也承认，在他所知道的有关美国**的活动中从来没有拉铁摩尔这么一名**员。最后，调查拉铁摩尔案件的委员会作出结论：‘麦卡锡关于拉铁摩尔是俄国超级间谍的指控是没有根据的。’可是，麦卡锡议员对这个结论很恼火，他指责调查委员会是‘向美国红色第五纵队开了绿灯’。在他的高压下，拉铁摩尔最后还是遭到了政府的清洗。从此，拉铁摩尔的著作和论文被禁止发表……而现在，我们这份有关路易斯.布登兹的证词证明，他是受到了麦卡锡先生的威胁，当初的证词虽然没有什么效用，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伪证！而麦卡锡参议员所做的一切，就是教唆他人伪证、妨害司法公正！”
“狗屎，你们这全都是诬蔑，诬蔑。一定是你们收买了那个人渣、那个**份子……所以他才会出面诬陷我。因为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一个**！”麦卡锡大叫。
“法官先生？”克莱蒙摊摊手，又一次瞄向了西斯。
“议员先生……”西斯也是无奈，只得再次拿起了法槌制止了麦卡锡的行为。
“1950年2月，麦卡锡议员抛出一个所谓‘五十七名美国**党员名单’，其中有几个人罗斯福总统派驻到中国的史迪威将军的幕僚。他们分别是约翰.戴维斯，史迪威的幕僚，中国问题专家，美国驻华大使馆二等秘书；约翰.谢伟思，史迪威的幕僚，中国问题专家，美国驻华大使馆三等秘书；约翰.金.费正清，中国问题专家，美国驻华大使馆顾问。3月，麦卡锡议员危言耸听地宣布，谢伟思是‘众所周知的**的同伙’。到了1951年冬，谢伟思就遭到了清洗，罪名是盗窃美国国务院的机密文件。……谢伟思之后，就是戴维斯，那时候已经是1952年底，美国国务院里的几个中国问题专家和熟悉中国问题的外交官都先后被免了职，但麦卡锡议员还是没有放过戴维斯，现在，戴维斯先生已经被迫辞职，当然，按照辞退的原因，他是有罪的。可是议员先生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拿出任何一份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当然，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同样没有相关的证词，不过我们打算向法庭申请，请现任国务卿杜勒斯先生来法庭做证，因为，辞退戴维斯先生的就是他本人。另外，不得不值得一提的是，戴维斯现在还不满五十岁，连领取养老金的资格也没有，现在只能靠制作家具来勉强养活他的妻子和七个子女。也就是说，杜勒斯国务卿的强行辞退，已经严重影响了戴维斯先生的生活。”
“麦卡锡议员还不断地迫害美国外交官，尤其是那些对中国有所了解的外交官。1942——1943年间，美国驻华大使馆一等秘书、原美国国务院中国科科长，远东司司长约翰.卡特.文森特就是其中之一。1950年3月，麦卡锡抛出的所谓‘十一名**嫌疑犯’的名单中，为首的是拉铁摩尔，接着就是文森特。麦卡锡先生说：文森特是苏联在美国国务院间谍网中的一员，‘是一个应该解雇而且是应该立即予以起诉的人’。专门的调查小组委员会对文森特进行了长达三年的专案审查，文森特受尽了屈辱，最后还是被迫辞职。文森特先生曾在中国的沈阳、长沙两次遭遇严重的危险，那是在反对日本侵略的战争时期，不过总算都安全度过了。可是，我们这儿有文森特夫人的证词，它证明，在麦卡锡议员主持的这一次的专案审查中，文森特先生差点送了命。……可是，到现在为止，强迫他们辞职，并受到了迫害的专案委员会，还有麦卡锡先生依旧没有拿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文森特有罪！”
“另外，这儿还有一位柯乐布先生，他是美国国务院负责中国问题的一名官员。他曾直率地向国务院报告了自己的看法，认为如果美**队越过‘三八线’，中国就会出兵朝鲜参战。1951年1月，柯乐布就接到了国务院的忠诚调查委员会的通知，对他的‘忠诚问题’要进行审查。接着，停止了他在国务院的工作。同年6月，国务院忠诚调查委员会列举了好几项对柯乐布的指控。在7月1日开始的听证会上，麦卡锡先生指责柯乐布是**的一名党员，或者是与**保持来往的人。到了1951年末，忠诚调查委员会对他的调查仍然一无所获，不过委员会还是宣布：虽然没有理由怀疑柯乐布对美国的‘忠诚’，但是已经可以断定他是一个危险人物，因此柯乐布应该离开美国国务院。1952年2月，柯乐布被迫退休。……可现在证实，柯乐布先生所做的一切就是一种对国家战略的预测，这根本无关任何忠诚问题，只是一个专业人士的专业推测，所谓的‘忠诚调查委员会’，还有麦卡锡议员所做的指控，枉顾事实，并对一位卓越的外交官的生活和名誉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我们这儿还有……”
“还有……”
“还有……”
“这里还有……”
还有……
……
克莱蒙的诉状一篇接着一篇，从早是九点半法庭开庭，一直念到了十一点半，足足两个小时，依旧没有念完。可是，面对这一篇篇的诉状，原本还气得不停捣蛋，甚至跳脚的麦卡锡在闹腾了一阵儿之后，却越来越“气定神闲”，最后，竟干脆倒在被告席上玩儿起了自己的拐棍儿。
“我这儿还有……”
“等一等，原告律师，我想请问一下，你那里还有多少诉状？”
虽然不是自己在念，可西斯法官也已经接连喝了两大杯咖啡，肚子也开始饿得咕咕叫，看到克莱蒙依旧精神奕奕，越念越有神的样子，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不带这样的。这到底是在法庭上陈述诉状呢，还是在陈列室摆弄展品？这一条一条接一条的，怎么就没个完？
“很抱歉，法官先生，我这儿……”听到西斯地提问，克莱蒙苦笑了一下，“还有很多！”
“很多，又是多少？”
西斯苦笑。已经念了两个小时，还有很多？但是，就在他正在臆象着这个“很多”到底是多少，并且等待着克莱蒙的回答的时候，克莱蒙却很干脆地把自己放在一侧的两个大概有一米长，半米宽，貌似旅行箱的东西提到了桌子上：
“法官先生，这两个箱子里面的全都是！”
“……”
“我没给他这么多东西！”
白宫，总统办公室，正陪着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等人一起在观看着现场直播的埃德加.胡佛看着那被摄影师给了一个超大的特写镜头的两个旅行箱之后，一时间目瞪口呆。他给张力的那些东西只不过是证明了麦卡锡有违法和越权的嫌疑，也不过就是一个文件袋的材料。可是……
“你给了他什么？”杜勒斯耳尖，听到了埃德加.胡佛的自言自语，皱眉问道。
“没什么。就是一些材料，能够证明麦卡锡有违法和越权的嫌疑。”埃德加.胡佛承认道。他根本就不怕这点事儿会让别人知道，别说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就是能拿他怎么样，这事儿之前不也有艾森豪威尔暗中的指示吗？明人面前也不用说暗话。
“看来这个中国人早就有准备。你给他的那些资料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艾森豪威尔叹道。
“我不这么认为。虽然他们拿出了很多东西，可是，这些东西都是国会的各个委员会认同的，不论他们的那些证人或者证词到底显示了当事人的遭遇有多么的不合理，但这都无法说明麦卡锡违法……委员会的存在和判处从来都是合法的。”杜勒斯道。
“没错！”埃德加.胡佛也道。
“那就是说，这是那个中国人故意在搞的这一切？目的就是想让所有观看电视的美国人看到麦卡锡的可恶嘴脸？”艾森豪威尔问道。
“这一点勿庸置疑！”杜勒斯道。
“那他是怎么弄到的这些东西？中情局的人不是一直都是在监视着他吗？艾伦在搞什么鬼？”艾森豪威尔有些生气地向杜勒斯问道。现任中情局局长艾伦.杜勒斯就是这位国务卿杜勒斯的亲弟弟。
“这一点……您应该问一下胡佛局长！”杜勒斯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埃德加.胡佛。
“又怎么了？”艾森豪威尔心里一沉，果然看向了调查局局长。
“麦卡锡的非美调查活动小组传唤一名中情局的特工，联邦调查局只是在旁协助……可艾伦.杜勒斯先生觉得那名特工是他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骨干，一直不让他去接受麦卡锡的调，并且对我们联邦调查局也充满了敌意。”埃德加.胡佛耸耸肩，貌似轻松地说道。
“该死！”艾森豪威尔忍不住叫道。外敌当前，国内两大情报系统居然还在搞内斗？
“艾伦只是不想让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中情局特工们受到无谓的损失，那样的话，整个中情局都将人心惶惶，将很难全心全意地为国效力！”杜勒斯在一边为自己的弟弟解释道。
“我明白！”
艾森豪威尔淡淡地说道，又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埃德加.胡佛，却发现这位联邦调查局的局长早就已经转过脸去看电视去了，似乎对他的反应根本就不在乎，顿时，总统先生的脸就黑了下去。
“这个中国人已经控制了法庭的情绪，再这么下去，情况会很危险！”杜勒斯也看到了艾森豪威尔的表情。可他也知道，对埃德加.胡佛，不论是他这人国务卿，还是艾森豪威尔这个总统都没有办法。闹翻了，艾森豪威尔恐怕将失去大批支持者，到时候什么政策都难以施行。何况，埃德加.胡佛现在还有一个手下在担任着艾森豪威尔的副手，就是副总统尼克松，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替补，可是……所以，他只有转移话题，免得把事情闹僵。
“不能让他得逞！这样下去，他就会成为美国公民心中反抗恶势力的斗士！”艾森豪威尔自然也明白问题在哪儿。他的上位跟埃德加.胡佛的力推有着相当直接的关系，现在也还需要胡佛这样的打手和支持者，并且，刚刚上任没多久，他如果就这样跟埃德加.胡佛对上阵，吃亏的只会是自己。所以也只有顺着杜勒斯的话往下说。
“可现在已经晚了。我们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弄到了这么多的东西。我们也不可能强行掐断电视转播……如果这么做了，只会让事情更糟。”埃德加.胡佛听到两人的话，又接着道。
“给那个法官通电话，让他休庭！”杜勒斯说道。
“我认识纽约市的那个检查长，可以让他给法院打电话！”埃德加.胡佛笑道。
“那就……”
“笃笃笃……”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艾森豪威尔说道。
“总统先生！”进来的是艾森豪威尔的秘书，不过，这位秘书进来的时候表情显得十分紧张。
“出了什么事？”杜勒斯皱眉问道。
“紧急情况，先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