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个夜多长,第二天终究会到来。
早上六点，天边还没亮，入目处一片昏暗阴沉。
陆烟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一夜疯狂，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她差点没能睁开眼。
挣扎半分钟后,陆烟掐了把大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睁开眼的瞬间，陆烟只觉头晕眼花,缓了好几秒的时间才缓过来。
盯了一阵天花板,陆烟慢慢翻身坐了起来。
周驰正弯腰捡起床上的西装外套往身上套。
穿好外套,不慌不忙拿起一条雾蓝条纹领带准备系上脖子。
见陆烟清醒过来，周驰手上动作顿了两秒，掀唇问了句：“我吵醒你了？”
陆烟坐在床头,顶着一头乱发,神色平淡地看着收拾妥当准备离开的周驰。
“多少点了？”抬手揉了揉头发,陆烟哑着嗓子问。
周驰闻言，弯腰捞过手机,瞥了眼时间,回：“六点过十分。”
陆烟上半身往后靠了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再次闭上眼睛。
周驰见她困得不行,嘴角勾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走？”
被子里的人不情愿地露出半个头，闭着眼回：“送你去机场了就走。”
“别送了，你再睡会,我打车过去。”
“这么早,你打不到车。”
陆烟边说边掀被子，用力搓了两下脸，没什么情绪地掀开被子下床。
她身上没穿衣服,就这么赤/裸地绕过周驰，一把拎起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套衣服。
衣服翻出来，陆烟当着周驰的面拿起那件黑色蕾丝内/衣往身上穿。
扣好扣子，陆烟又拿起床上的针织打底衫、牛仔裤套上，紧身打底衫将她的身材衬得淋漓尽致，曲线完美。
穿完又翻出冲锋衣套在了身上，拉上拉链，陆烟偏过头看了眼杵在原地没动的周驰。
见他正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瞧，陆烟眨了眨眼，主动往周驰身边走了两步。
下一秒，陆烟毫无征兆地埋进了周驰的怀里，双手搂住周驰的腰，脸贴在周驰胸膛感受了一会儿周驰强有力的心跳声，
陆烟仰着头望了望周驰的喉结，伸手碰了两下，玩笑似地问：“周老板回去了会不会想我？”
周驰垂着眼皮，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怀里的女人，女人冷白的脸皮挂着淡笑，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装着一抹似有似的好奇。
很浅，浅到他来不及捕捉。
闻言，周驰阖了下眼皮，反问：“你呢？”
陆烟皱了皱眉，故意扯了把周驰的领带，嘴上不温不凉道，“你这人怎么总这样？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会。”周驰回。
陆烟听到答案，眼皮一挑，脸上重新挂起淡笑，伸手整理好周驰的领带，又替他抚平肩膀处的褶皱。
等一切做完，陆烟红唇不由分说地地贴了上去，两人啃完，陆烟喘着气推开周驰转身走进浴室。
砰的一声，浴室门被她用力合上。
浴室里，陆烟弯着腰、双手撑在盥洗台、抬着下巴望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人胸口起伏不定，脸上还残留着红晕，饱满柔软的下嘴皮上还残留着一道血渍。
那双眼睛却格外平静，毫无波澜，没有半丝情绪，仿佛没什么能掀起她的点。
看了几秒，陆烟抬手抹去唇上的血渍，打开水龙头捧了一下两捧冷水往脸上扑。
冷水刺得脸生疼，水珠顺着脸颊落进脖子一片冰凉，冻得她清醒了不少。
彻底清醒后，陆烟面不改色地抽出两张纸巾擦了几下脸上的水渍。
擦完，陆烟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客栈一片安静，关了灯，陆烟揣上手机跟着周驰下了楼。
罗生还没起来，退房只需要把房卡放在前台的铁盒子里就行。
离开前，陆烟往前台抽屉里放了一条项链，送给央吉的。
陆烟不喜欢离别，再加上时间紧迫，就没跟央吉正式告别。
她想，以后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走出客栈，冷气直面扑了过来。
陆烟被冷风吹得睁不开眼，等她走过去，周驰已经把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
见周驰往驾驶座走，陆烟出声阻止：“我来开。”
周驰顿了顿，没说什么，将车钥匙递给陆烟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时间还不到七点，陆烟开着走出客栈，街道上的店面基本没开。
找了半圈，陆烟才在转角处找到一家早餐店。
灰蒙蒙的街道，就那一家亮着灯。
将车停靠在路边，陆烟解开安全带，同周驰说了句：“下去吃还是车里吃？”
“下去。”
说着，两人一同推开车门下了车。
店里已经有几桌客人，全是过来旅游的，穿着冲锋衣、戴着口罩、氧气瓶，说着各地的方言。
估计是赶时间，吃得都挺快，除了进门前看了他俩几眼，基本都自顾自地吃着手上的包子。
店有点小，陆烟找了最角落的一桌。
桌上凳子上摸着有点油腻，陆烟本以为周驰会不习惯，没想到他眉都不皱地坐了下来。
也没什么吃的。
两人就点了一笼小笼包、两碗小米粥。
刚开始还有两桌在讲话，到最后全都窸窸窣窣地散去。
无形之中加重了离别的愁绪，陆烟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直到看到背后几桌空荡荡的，只剩下没吃完的包子、用过的纸巾。
陆烟心里突然有点闷、空，很像三四月的梅雨，细细绵绵，没有停息。
吃了两个包子、喝了半碗粥，陆烟就没再吃。
周驰也没吃多少，估计是没胃口。
付完款，两人重新上了车。
这一路没再停，到稻城机场刚好七点二十，里面正在检票。
连寒暄的时间都没有，周驰拿着行李箱只同陆烟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进去了。
陆烟没下车，一个人坐在驾驶座望着周驰的背影，眼睁睁望着那道修长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了，陆烟才收回目光。
胸口像是被针扎过似的，密密麻麻疼，疼得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他俩终究不是一路人，喜欢也见不得合适。
以后，就这样吧。
缓了几分钟，陆烟弯腰拿起烟盒，从里掏出一根点燃。
刚抽起来，手机进了一条微信。
陆烟动作迟缓地伸手翻出口袋里的手机，刚摁开就看见了那条刚发来的微信内容。
周驰：【走了，有事打电话。】
陆烟看完，面色平静地点开屏幕回了个嗯字。
回完，随手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椅，捏着烟狠狠抽了一口。
奶白的烟雾慢慢从嘴里吐了出来，等吐干净了，陆烟掐断手上的烟头，隔空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扔完，偏过脸瞥了眼机场门口，重新启动引擎开车离开机场。
背后的机场越来越小，最后化成圆点消失在了视线。
之前的一切，好像一场大梦。
现在，才是真实的。
—
稻城离多则乡大概四百多公里，开车过去得五六个小时。
陆烟一个人开出稻城县往离江城相反的方向走，一路上高山、草原、牦牛被她甩得远远的。
刚开始还是油漆路，走到三分之二全是土路。
天色渐渐明朗，走着走着太阳就出来了。
只是，全是土路，灰扑扑的一片，地面也坑坑洼洼的，观感不算好。
陆烟开得太快，有时候车弹起一两米高。
太过荒凉，基本没什么人路过，一眼望去尽是荒芜。
越走越难开，陆烟速度慢了不少。
下午三点，终于抵达多则乡。
陆烟车子还没开进去，就瞧见了村口站着的两道人影。
两人听到汽车声，默契地看了过去。其中一个穿着藏服的少年隔了十几米远不停地朝陆烟招手。
少年皮肤黢黑，头发被剃得乱七八糟，跟狗啃似的。
呲的一声，陆烟停下车，灰尘到处飞。
隔了好几秒，那两人才从灰雾里走出来。
“阿佳！”多吉飞快跑到陆烟车边，一脸兴奋地叫着陆烟。
边叫边从袖口里掏出一包棉花糖递给陆烟，“阿佳，给你吃，我特意给你留的。”
“我可以作证，这真是多吉给你特意留的。可宝贝了，我想吃，结果这孩子碰没让我碰一下。啧，还是你讨多吉喜欢。我天天陪着也没见他多喜欢我。”
徐进站在多吉身后一脸看戏地说了几句，嘴上说得挺酸，可眼底没有半丝嫉妒。
反而藏着几许明显的笑意。
陆烟睨了两眼说风凉话的徐进，转而看向多吉递过来的棉花糖，那双手黢黑，指甲盖里还有泥。
那包棉花糖却干干净净的，一颗颗滚圆又好看。
盯了几秒，陆烟抬手抓了几下多吉的头发。
嗯，真狗啃的。
皱了皱眉，陆烟问：“多吉，你剪头发了？”
多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满脸羞涩地点头，“徐进哥剪的，好看吗？”
陆烟闻言气得不行，骂骂咧咧道：“徐进，你他妈有病啊。你自己还知道给自己剃个寸头，给多吉剪成这样。你他妈是打算拿他练手开理发店？”
徐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摆手狡辩：“那天是着急接一个电话，也就随便剪了几下。其实也缺工具，我拿我那剃须刀剃的。这事吧已经做了，现在追究也没意思。”
“再说，男人又比不上女人，糙点也没什么不行。多吉，你说是吧？”
多吉似懂非懂地点头。
陆烟冷笑两声，懒得再跟徐进多说。
又搓了把多吉的头发，说了句：“回去我重新给你剪。”
“那感情好，要不，你也帮我个剪个？”
“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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