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之于男子意味着“成家”、意味着“立业”,但是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有割舍不下的爹爹、娘亲吗?那么,我无父无母,出嫁时是不是就会欢欢喜喜地踏进花轿……
(奴兮)
夜晚闷热难耐,我躺在床榻上,脑海中不停地放映着今晚生的事,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我又翻了一个身,这时今晚侍夜的花溅泪被我惊醒了,她披了件衣服走到床榻前问道:“小姐怎么还未睡,不舒服吗?”我点了点头,只是说:“太热了。”花溅泪听了,从纱帐上解下扇子,为我轻轻地扇了起来。
我浑身感到一阵清凉,这才稍稍好受了些。
我说:“花溅泪,你唱支歌给我听吧。”花溅泪笑着说:“奴婢哪懂什么唱歌呀,小姐莫要取笑奴婢了。”我口气坚定地说:“要你唱你便唱吧,随便唱什么都行。”花溅泪略有为难,但也不敢违了我的意,回答道:“那奴婢就唱个民俗小调给小姐听吧。”于是,她轻轻缓缓地唱了起来:“八月十五供月光,手捧金镜泪汪汪,想起了奴的夫君郎,想起了奴的夫君郎;去年有你同赏月,今年无你月无光,不知郎君流落何方,不知郎君流落何方……”我忍俊不禁,笑道:“花溅泪,你这唱的是什么呀?”花溅泪停下来,红着脸歉意地回答:“哎呀,这等下贱的小曲真是不该唱给小姐听的……可是奴婢就只会唱这些了……”我挥了挥手,说道:“是我先让你唱的,你接着唱吧。”花溅泪看看我又唱了下去:“玉腕推开纱窗窗,月儿明朗朗,一阵阵秋风森凉,一阵阵秋风森凉;郎去未着棉衣裳,奴冷就知你也凉,奴冷你冷都一样,你冷痛断奴的肠……”听了这支小曲,虽然刚开始不是那么入耳,但是慢慢听下去竟也能体验到其中的韵味,加上花溅泪声音温软细腻,十分悦耳动听,听着听着,我渐渐地睡去了……
下半夜睡得倒是安稳,早上醒来时,我现花溅泪竟然依然半跪半坐在榻下的地毯上,为我轻轻柔柔地扇着风。
我略有吃惊,问道:“花溅泪,你一夜未睡吗?”花溅泪打起精神回答说:“奴婢要给小姐扇风呀。”我有些无奈地说:“那你看见我睡着之后,就可以退下去睡了啊。”花溅泪一板一眼地回答:“奴婢怕小姐再热醒了,所以不敢擅自去睡。”我看见她极认真的样子,心里涌起一丝感动,但是语气却是淡淡的:“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善善她们端着脸盆巾帕进来,我一动不动地由她们服侍着穿好衣,口中吩咐道:“善,今早不要给花溅泪安排差事了……另外,到御膳房多点一道-翠胆栗子肉-,待她睡醒了赏给她吧。”翠胆栗子肉,我曾有一次吃剩了赏给宫人们,每人分得的不多,隐约记得花溅泪吃完意犹未尽的样子。
婷仪在一旁说:“哦,小姐好体贴呀。”我有些不自然,掩饰着沉下脸喝道:“不要乱说。”婷仪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看见驸马穿着一身大红衣服,骑着白色高头骏马入宫迎请晴肜帝姬,满面红光,神采奕奕;而与之相反,晴肜帝姬竟是眼中噙泪,面容戚戚的样子。
我心中暗想,为什么嫁娶之时男子都是春风满面,而女子注定要哭哭啼啼的呢?
婚姻之于男子意味着“成家”、意味着“立业”,但是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有割舍不下的爹爹、娘亲吗?那么,我无父无母,出嫁时是不是就会欢欢喜喜地踏进花轿……
这时快要过夕霞门了,我们便不可再送。
晴肜帝姬走到瑾德妃面前深深一拜,早已是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婆子小心翼翼地劝道:“帝姬小心哭坏了妆……”瑾德妃被两名宫娥搀扶着,泪流不停,说话也有些颤音:“晴肜……”晴肜帝姬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说:“母妃……母妃一定要保重身体……晴肜不能在您身边侍候了……”不一会儿,那婆子催道:“帝姬快上轿吧,莫要误了吉时……”晴肜帝姬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执意拉着瑾德妃的手不舍得放开,直到众人都来催了,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她三步一回头地走到轿子旁,经过权禹王时她又流下了眼泪。
“皇兄,不要忘了晴肜,不要忘了我这个皇妹……”权禹王的眼神闪过一丝忧伤,但是语调却尽量维持着平静:“和驸马好好过日子……皇兄祝福你……”这时又有人来催促了,晴肜帝姬几近被人半推半拉着进了轿。
侍候在一旁的吉人喊道:“上轿,起行。”于是驸马向送行人行了礼,一个翻身上了马。
晴肜帝姬复又从一侧的轿窗中伸出头来,默默地流泪,万般不舍。
瑾德妃此时早已失声痛哭,众人都不忍地别过头去。
而此时喜伶们欢欢喜喜地吹弹起来,帝姬的花轿也渐渐地远去……
我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十皇子。
我记起了几个月前他向姊求婚一事,最近也没听见喜讯,想必姊一定是拒绝他了。
我向他款款一拜,他只是冷漠地回了。
我心中微有吃惊,只是因为皇上素来疼爱我,故而宫中上下对我虽称不上巴结,也多是和和气气的,从没有人如此沉着脸和我说话。
我只是笑了笑,口中故意问:“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到十皇子和姊的喜酒呢?”他一怔,脸色白,但旋即又恢复了正常神色,语气冷淡地说道:“这似乎并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吧。”我笑得越加灿烂,回道:“十皇子这么说就不对了。奴兮作为妹妹,关心姊的终身大事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没有一味地和我纠缠,无视我般转身离开。
他离开时语气不无鄙夷地说了一句:“你比不上你姊,有时间你真该学学什么叫妇德了!”我怔忡在原地。
我忘记了当时听到这话是何种感觉,却是在这时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即使美丽如我,也无法让所有男人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原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征服一切。
我与权禹王之间多是暧昧不明,有时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可是旋即又自我否定了,因为他从未向我许诺过什么。
当我亲耳听他说要娶我时,是缘于半个月之后生的一件事。
瑾德妃薨了。
。vip中文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