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车驾的车厢内十分宽敞,几案、矮榻、水壶水盆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东宫亲卫按照太子旨意将方洛移入太子车驾,方小午也跟了过来,刚欲登车,却被容福拦下。
容福道:“太子车驾岂是谁都能坐的?你呢,安心回去就行了,有柳太医在,这里用不上你。”
方小午虽知太子车驾宽敞舒适比他们的马车好得多,也知道太医的照顾定是比他强,可他就是不放心,站在原地不动,向车厢里望了一眼又一眼。
容福冲他挥挥手:“行了,行了,别看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方小午无可奈何,歪了歪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太子命手下几名将军率那三万军马按原来速度照常行进,自己则落后了一步。
他见自己的车驾从后面过来,翻身下马,坐进了车里来。
方洛此刻闭着眼,双眉紧锁,面色通红,蜷缩在毛毯里,看上去难受至极。
柳太医为方洛诊完脉,又轻轻地将他的手放回被中。
“如何?”宗云晔满眼焦急。
柳太医转过头对太子拱手道:“方大人此病乃是因为连日休息不足,导致身体虚弱,行进途中又受了风寒所致。”
“严重吗?”
柳太医回道:“殿下不必担心,此种病症较为常见,老臣有现成的药方,几副药下去便会起效,只是方大人体虚,需要多加休息。”
宗云晔微微颔首,命亲卫骑快马带着柳太医先行到前面不远处的驿站熬制药汤,自己则坐在方洛身旁,拿了浸湿的巾帕为他擦拭额头降温。
头部高热温度的下降让方洛略感舒服了些,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太子的腿上。
方洛心一惊,挣扎着要起身,可刚一用力浑身就酸疼无比,又跌了回去。
“别动。”宗云晔按住方洛的肩,拉过毛毯为他盖好,“你发着高烧,逞的什么强?好好躺着。”
方洛不甘心道:“我没事,让我回自己车中,如此太不合规矩了。”
“规矩?你什么时候还在意规矩了?”宗云晔隔着毛毯将方洛抱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舒服些。
方洛本来就发着高烧,这样一来,脸上更是烧得厉害了,他转头瞪了宗云晔一眼,张开干燥的嘴唇道:“太子殿下,你这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宗云晔才不理他,将一杯水送至他嘴边:“喝下去,嘴唇都干了。”
“不喝……嗯……”方洛被逼着喝了几大口,气道,“嘴是我自己的,我还做不了主了?”
宗云晔如若不闻,一手将方洛又抱得紧了紧,一手打开车窗向外瞧了瞧,见太阳西斜,推断道:“距前面驿站应该不远,下了车你就可以喝药了。”
方洛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聋子说话,自己怎么表达意见,对方都听不见到,只顾自己说自己的。
说了也不听,挣也挣不动,方洛折腾了一会儿累了,也懒得再言再动,干脆拉高毛毯,将自己蒙在了里面,眼不见心不烦。
车子颠簸着驶进驿站,车驾刚停下,太子便打横将方洛抱起,跳下马车,把人送入了房间。
柳太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竟忘记了手里还端着准备好的药汤。
容福抬手在柳太医面前晃了晃,提醒:“柳太医,药,药,送进去呀?”
柳太医回过神,指了指方洛入住的房间:“我……方便吗?”
容福心道方大人都病成这样了,能发生什么不方便的事呢,遂笑了笑:“方便,方便,您只管进去就行。”
方洛接过柳太医送进来的黑漆漆药汤,皱紧了眉,味觉抗拒,病情却不允许他任性,屏住呼吸,硬着头皮,一口气喝了下去。
宗云晔难得见方洛这样乖顺,松了口气,将一颗糖递到他嘴边:“甜甜嘴吧。”
方洛口中泛苦,见了糖果毫不犹豫地低头将它含进了嘴里,竟没注意到自己的舌尖舔过了宗云晔的指腹。
指尖的痒一直传到心尖,宗云晔的心尖猛地颤了颤,凤眸中溢出一道流光。
方洛喝过药,肚里热乎乎的舒服,他钻入被中,侧过头无精打彩地看了一眼宗云晔:“殿下还不走吗?你在这儿我怎么休息得好。”
宗云晔知道方洛还在为幽竹水榭中发生的事犯别扭,淡淡一笑:“也好,你先休息下,我让人备晚膳,待你舒服了吃些再睡。”
“殿下不必如此,这些事让方小午去做就行了。”方洛不想麻烦宗云晔。
“你不用同我见外,安心受着就是了。”
宗云晔出房间前,又叫来容福细细叮嘱了一番,最后道:“你留下好生照顾方大人,有什么事立刻来告知孤。”
“是。”容福应着。
宗云晔刚回到自己房间,便接到南平传来的军报,上面说东潆海寇虽然在海上集结,却似乎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不知他们在做什么打算。
见到这个军报,太子微微舒了口气,从京都到南平怎么也得十来日,如果海寇在此其间发动进攻,三万大军尚未到达增援,南平守军怕是又要损失惨重。
那边南平新任总兵刘策正在日夜兼程赶往南平赴任,这边三万增援大军也不能停歇。宗云晔欲命三万大军先行,方洛则休息两日再行。
夜间,宗云晔记挂着方洛,又来看了两回,趁他醒着的时候将心中想法说给他听,岂料方洛却执意不肯留在驿站休息,非要同众人一同赶路。
太子劝了一回,见方洛态度坚决,叹道:“你非要赶路也行,但一路上都要听我的安排。怎么走,何时服药都由我来定。”
方洛点点头:“好,好,什么事都依你。”
宗云晔眸光闪了闪:“都依我?任何事?”
方洛:“……”
太子唇角轻勾,微声道:“上次的伤还疼不疼?”
伤?
方洛下意识拉紧腰带:“不……不疼了,不对,疼……还疼着呢。”
他抬眸对上太子那两道灼热的目光,心尖一颤,缓缓滑入被中,继而拉高被子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