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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进宫第二十天(1 / 1)

寝殿中的烛光极亮,可以轻易地察觉出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心绪也展露无遗。

贺眠眠微微抿唇,捏着小笺的手微颤。

没有停顿太久,她温婉一笑,道:“母后,眠眠也喜欢永安,永世长安。”

太后闻言,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意,反而目光微黯,失落道:“是了,哀家便是这个意思,永世长安……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贺眠眠疑惑地望着她。

太后陷入回忆,眼眸染上怀念的色彩,她喃喃着:“哀家给永乐选封号的时候,觉得永乐什么都有了,不管是爱还是权势,哀家都可以给她。还有什么最重要?必然是快乐。哀家便求了先帝,将她封为永乐公主。”

她低低一叹:“可谁知,偏偏是平安,她一刻也未得到,遑论快乐。”

贺眠眠能清晰地感知到太后周身环绕着的无力,她上前几步,依偎在太后怀中。

“眠眠,你真是哀家的好女儿,”太后摸摸她柔顺的长发,眸光染上暖意,“既然你选了永安,哀家必定护你平安。”

不经意间抬眸,贺眠眠瞧见太后眼中的泪光,她的声音也闷闷的:“母后,眠眠定会平平安安。”

从正殿出来,天色已黑,月亮藏在云层中,天幕像染了墨,浓重低沉,灯笼被风吹的颤颤,影子也跟着东倒西歪。

“瞧着要下雨了,”寒星嘟囔着,“殿下,咱们快回吧。”

贺眠眠颔首,只是进了静姝阁,过了月亮门,她却站在桥上不动了。

夜晚中水流如墨,没有了月亮,星星黯淡无光,连水中的倒影都不再流光溢彩。

其实她更喜欢永清。

“清”字有水,江南亦多水,可是封号不是她能左右的。

贺眠眠咬着唇下了桥,快步进了寝殿。

夏日的暴雨来的极快,前脚踏入寝殿,转瞬便电闪雷鸣,雨打芭蕉。

寒星庆幸着:“幸好殿下回来的早。”

贺眠眠轻笑:“是我幸运。”

“是啊,这世间没有比殿下更幸运的人了。”寒星边感叹边倒茶。

贺眠眠微怔,确实如此,她顺利地长到十六岁,顺利地进宫,顺利地成为长公主,连一向惧怕的皇上,关系也有所缓和。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一个封号而已,她没有丢了“贺”这个姓已经很好了。

心中的郁闷随着大雨一扫而空,她摸了摸袖口处,掏出那张小笺。

十个封号依次排列着,字迹凌厉如风,她就着如豆灯火看了半晌,越看越喜欢,都说字如其人,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寒星奉上茶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口道:“这不是皇上的字迹吗?”

贺眠眠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寒星怎么知道?

寒星目光微转,笑道:“奴婢曾有幸目睹过皇上在寿安宫题字。”

贺眠眠唔了一声,忍不住道:“皇上写字可真好看。”

“不只是字呢,皇上还上过战场,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双全的天子。”寒星不遗余力地吹捧。

贺眠眠深以为然,皇上能文能武,就算只出生在寻常百姓家,必然也是天纵奇才,日后是可以封侯拜相的人物。

她捏着那张小小的笺,目光中多了几分钦慕。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贺眠眠沐浴完,雨也停了,窗牖吹来的凉风舒爽,多了几丝潮湿的气息。

她不禁停在窗边,望着被雨水洗过的月亮,月光轻轻覆在她的面庞上,侧颜温婉。

美人如画,寒星有些不忍打扰,许久才劝道:“殿下,快睡吧。”

贺眠眠回神,轻快地嗯了一声,伴着淅沥的雨滴声睡下了。

过了三四日,湖心亭的栈道建好了。

贺眠眠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她一直没有与贺骁单独说话的机会,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已经算是好的了,今日自然也一样,她目送贺骁走远。

掐指算了算,五日后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

自从皇上将焦尾送给她,她便不舍得荒废琴技,总想着要好好练琴,早日配得上焦尾,是以琴技进步了许多。

吴尚仪也知道她辛苦,更知寿宴那日,贺眠眠弹琴事关天家颜面,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特意叮嘱她从明日开始便不用过来了。

天色昏黄时,众人乘船离开。

贺眠眠顾不上歇息,径直去了寿康宫正殿,一眼便瞅见眼泪汪汪的昭昭。

他一见到她便像找到了主心骨,扑过来奶声奶气地哭诉道:“仙女姑母,叔父又骂我!”

他哭的可怜,贺眠眠忍俊不禁,抽出绢子帮他擦泪,忙安抚:“别哭别哭,是不是又答不上来了?”

昭昭瘪着嘴巴愤愤点头。

皇上问的那些……贺眠眠抿了下唇,他能回答出来才怪。

“朕可没骂你,”萧越从正殿中出来,冷漠无情地吐出几个字,“是你笨而已。”

昭昭听到他的声音,吓得躲到贺眠眠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连吸鼻子的声音都小小的。

贺眠眠摸摸他的头,强自镇定地行礼,低声道:“皇兄安好。”

似乎又有几日没见他了,皇上总是很忙,她又多待在湖心亭,自然没有照面的机会。

恍神间,一双绣了金线的玄色靴履停在她的面前。

“朕听母后说,你选了永安做封号?”

他声音沉沉,辨不出喜怒,贺眠眠微微颔首。

“朕以为,你会更喜欢永清,”他忽然一笑,“倒是朕还不够了解你,眠眠。”

贺眠眠心尖一颤,定了定神,正要回答,太后模糊的话语从正殿中传出,听不真切。

“进殿吧。”萧越低低道,说完便率先转身,大踏步迈过门槛。

贺眠眠垂眸,牵着昭昭慢慢走了进去。

“昭昭又哭了?”太后瞧见昭昭红红的眼睛,嗔怪道,“若是不喜欢读书便不读,你凶他做什么,去练武也行,赵家又不是没有出过武将。”

昭昭噘着嘴附和:“昭昭也想练……”

武字还没说出来,被萧越一个眼神吓得咽了回去,打了个哭嗝,泪眼汪汪。

贺眠眠将他交给侍女,带下去净面,殿中终于安静了许多。

“眠眠明日开始便能陪哀家了,就让昭昭回吧,”太后揉揉太阳穴,“这几日吵得哀家头疼。”

“若是少了昭昭,母后肯定又整日念叨。”贺眠眠狡黠一笑。

“就你知道得多,”太后闻言点点她的脑袋,正色道,“明日起陪哀家用膳,一顿也不能少。”

贺眠眠笑着应是,目光却落在太后和皇上脸上。

上次因为皇上的心上人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关系缓和了没有……不过前几日还能一同挑选封号,想必隔阂也消除了吧。

她暗自揣摩着,没想到晚膳过半,母子俩也未说过一句话。

不过太后瞧着倒是极为高兴的模样,萧越也神色如常地用膳,除了全程毫无交流,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仙女姑母,我想吃那个。”昭昭的小短手指着离他较远的一道菜。

他用膳喜欢坐在贺眠眠身边,连布菜的侍女也不使唤了,就想与贺眠眠多说几句话。

贺眠眠回神,正要帮他夹菜,萧越凉凉道:“赵慕昭,你自己没手?”

昭昭吓了一跳,瑟瑟缩回手,只敢吃离自己最近的菜。

贺眠眠心下不忍,忽视萧越的目光,强装淡然地给他夹了菜。

“谢谢姑母!”昭昭一脸幸福地吃了下去,还不忘得意地看一眼脸黑成锅底的萧越。

萧越便朝他微微一笑,道:“明日出宫前来一趟含元殿,朕亲自教导你读书。”

昭昭不敢嘚瑟了,求助的目光看向太后与贺眠眠。

可惜她们两人正说着话,并未发觉他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昭昭只好咬着小手绢哭泣。

晚膳风平浪静地过去,萧越先走一步,贺眠眠累了一日,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也出了正殿。

殿外明月高悬,清风徐徐,是极为舒服的夏夜,路上不知名的小虫啾啾叫着,交织成一曲欢快的夏夜奏鸣曲。

贺眠眠放松下来,心中想着过几日在寿宴上弹的曲谱,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只是其中情绪还有些压抑,如今听了自然中的乐音,她忽然有了些许灵感。

快走几步步入静姝阁,她猛然停下脚步,不知名的小虫子也纷纷闪避,整个静姝阁都静的出奇,唯闻断断续续的流水声。

她定了定神,福身行礼:“皇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贺眠眠咬了咬唇,皇上怎么在这儿?瞧着像是在特意等她。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亲自托起她的手臂,贺眠眠站稳后后退两步,慌忙将手背在身后,一双染了月色的眼眸怯怯望向他。

萧越扯了扯唇角,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朝一旁的寒星道:“你先回去。”

寒星不敢不从,看了一眼贺眠眠便快步走远。

“皇兄在此等候,有何要事?”她紧紧地盯着鞋尖,“若是无事,眠眠回去了。”

金靴前进一步,随后清润的声音响起:“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琴练得如何了?”

这话在正殿问不行吗?非得在这个偏僻的角落,贺眠眠蹙眉,言语便有些僵硬:“很好。”

萧越一怔,声音染上笑意:“眠眠怎么又变成了初见时的模样,说话只敢说两三个字。”

他顿了下:“几日不见,又与朕生分了?”

贺眠眠有些不自在,她抬眸看了两眼一侧挂着的宫灯才回答:“没有。”

萧越若有所思地点头:“朕这几日是有些忙,不过你放心,朕会抽出空闲与你培养兄妹感情。”

培养……兄妹感情?

贺眠眠要匪夷所思了,兄妹之情不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吗?就像她与哥哥贺骁。

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贺眠眠自然不会反驳,她应了声是,没再说话。

宫灯柔和的光映在她的侧脸上,连眼睫都染成了浅黄色,脆弱又温婉。萧越看得目不转睛,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诚心讨教:“眠眠,你与江南的兄长是如何相处的?”

贺眠眠闻言微怔,小心翼翼地回答:“兄长对眠眠很好,有好吃的都会给眠眠,有好玩的也会带眠眠玩。”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件幼时的趣事,唇边染了几分笑意,声音也变得轻松起来:“他会帮我下河抓鱼,夏夜帮我摇扇子驱赶蚊虫,小时候还会抱着我去河边找爹爹……”

后面的话萧越一个字也没听清,只知道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张一合。

萧越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伸长手臂将她圈在怀中,薄唇擦过她耳后的小痣,随后克制地问:“是这样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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