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敢来含元殿造次,是以贺骁的差事很是清闲。
他笑呵呵地和兄弟们吹两句,又显摆起贺眠眠送他的汗巾,众人正嘻嘻哈哈着,从含元殿中掠过一个人影,快的像一阵风。
贺骁神色一凛,正要拔刀,却见是自家妹妹。
他傻了眼,眠眠什么时候跑这么快了?
他看了眼周围的侍卫,偷偷摸摸地追了出去,终于在离含元殿远一点的地方截住了她。
“眠眠,你怎么这么着急?”贺骁疑惑地问,“都不给哥哥打个招呼。”
贺眠眠侧过身,垂眸嗫嚅道:“没、没事,太后娘娘要见我,我得赶紧回去。”
说完她不等贺骁反应,急匆匆地跑了,像个生怕被人逮到的小兔子。
贺骁挠挠头,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真是奇怪,眠眠进了一趟含元殿像失了魂一样。
刚站在自己的位置,王公公上前,正色道:“皇上召见。”
贺骁谢过王公公,连忙进去了。
“贺兄,”萧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眠眠走了?”
这几日相处,他们已然很是熟悉,贺骁也从刚开始的诚惶诚恐到习惯了萧越的称呼。他点点头,想了想又疑惑道:“不过眠眠瞧着很着急。”
萧越若有所思,忍不住以手抵唇,用食指轻轻碰了下嘴唇。
像是她的温度与气息还在。
“皇上,若是无事,属下先告退了。”贺骁见他许久不出声,只好抱拳道。
萧越颔首,等他快要走出殿门忽然叫住他,道:“眠眠喜欢什么?”
贺眠眠急匆匆地回到静姝阁,趴到床榻上滚了两圈,掩住隆隆心跳声。
方才她是怎么了?怎么和皇上对视一眼就、就亲上了呢?
她将脸蒙在被子里,双腿扑腾个不停,心中也惴惴不安着。
片刻后,她拥着被子坐起身,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
棋子被他的衣裳扫落到地上,她起身的时候没注意,差点滑倒,是他及时拦腰抱住她,在她耳边沉声说了句“小心”。
热气似乎还没散去,整个身体都是滚烫的,像飘在云端。
可是……
他有喜欢的女子,想必以后也不会提起这件事,更何况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她不能违逆太后娘娘。
他们两人都有错,不该如此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贺眠眠琢磨着这四个字,忽的笑了一下,他们两人哪有什么情,兄妹情吗?
笑意敛去,她狼狈地垂首,原本激烈跳动的心脏归于平静。
她做错了一件事,可是她似乎又没什么错。
晚膳时分,寒星还未回来,贺眠眠独自提灯前去正殿。
经过那座桥,她驻足片刻,听着潺潺流水声,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移向月亮门。
只是那里空无一人。
贺眠眠咬着唇,慢慢地走到灯火通明的正殿。
“眠眠来了啊,”太后朝她招手,“快过来。”
贺眠眠将提灯交给侍女,笑着上前,坐在太后身边,疑惑地看了两眼八仙桌上的膳食,不是该用膳了吗,太后怎么不坐在那里?
太后瞧出她的疑虑,亲昵笑道:“眠眠怎么总想着吃!”
贺眠眠不好意思地抿唇,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微凉的唇瓣与滚烫的气息,她僵了下,她慢慢松开,连笑容也开始不自然。
“眠眠,明日哀家准许你出宫,”太后拍着她的手,“上次你与林廷没见面,明日补上,哀家特意着人打探了一番,他堪为良配,性子也是个稳重的,还有个嫡亲兄长,你也不必主持中馈,整日操劳……”
出宫?贺眠眠听见这两个字,眼睛便亮了起来。
自从离开江南,一路上都在奔波,来不及看风景,到了宫中,虽然景好,但总有看厌的时候,她早就忍不住想要出宫玩一玩了。
可惜她人微言轻,从未有过机会。
太后见贺眠眠兴奋不已,自然以为她也想见林廷,见状便放下了心,满意道:“明日就穿哀家送你的那件衣裳吧,好了,用膳吧。”
贺眠眠笑着点头,搀扶着太后坐在主位,她却没坐下,边给太后倒茶边笑着道:“母后润润嗓子。”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尖利的嗓音传遍大殿:“皇上驾到!”
“嘭”的一声,手中的茶壶滚落,溅了满身的水。
温热的茶水不断在襦裙上蔓延,渗进肌肤,贺眠眠呼吸微滞,没有丝毫察觉,她听见“皇上”这两个字时便已方寸大乱。
她愣了须臾才起身,身旁的侍女帮她擦拭,又七嘴八舌道:“殿下,奴婢带您去换身衣裳吧!”
“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后急的站起身,又满面怒容地看向殿外,“方才是谁通传的?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贺眠眠回神,忍着轻微的疼连声劝阻:“母后,是眠眠不小心,您别罚……”
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跨过门槛,她忽的噤声,咬着唇没再说下去。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长公主换衣裳!”太后蹙眉喊道。
侍女们连忙带着贺眠眠走入寝殿,她死死地忍着想要回头的欲望,一言不发地匆匆离开。
萧越刚进殿,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凭着直觉望向被众人簇拥着的贺眠眠。
“这是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没什么大事,”太后叹了口气,“方才眠眠被通传的小太监吓了一跳,不小心失手,被茶水溅到了。”
原本春风满面的萧越眸色一冷,殿内的气压都低了几分,他身形一动,便听太后道:“幸好那水不烫,不然哀家非得打他个二十大板不可!”
萧越这才放心,脚下转了个弯,从容坐下。
“对了,明日七夕,你可有安排?”太后随口问道。
萧越嗯了一声:“明日要去军营看看。”
太后点头,又怕他碰上贺眠眠,想了想又叮嘱道:“去了便赶紧回来,哀家有话要与你说。”
萧越拿筷子的手微顿,以为又是要见哪家贵女,是以平静地应了一声。
不多时,贺眠眠从殿中出来。
她垂着头,低眸扫了眼萧越的位置,步伐有些凌乱。
皇上平常都是坐在她对面的,怎么今日坐在她左侧了?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与他对视,她又吓得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定下心神,她佯装从容地行礼:“皇兄安好。”
他头都没抬,冷淡地嗯了一声,让她坐下。
贺眠眠抿了下唇,规规矩矩地坐下。
“可有伤到?”太后关切地问,神情焦灼。
贺眠眠心中一暖,连忙安慰:“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红,不疼也不痒,想必过一会儿便消了。”
太后颔首,又给她夹菜,心疼道:“快多吃些压压惊,方才吓了一跳吧?”
贺眠眠笑着宽慰她。
萧越一直平静地用着膳,一句话也没接,似乎并不关心她的伤势。
贺眠眠松了口气,知道他是怕被太后发现什么异常,可是心中莫名有些郁结。
见贺眠眠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太后又将目光转向萧越,笑着问道:“阿越,昭昭一直吵着去军营,若是无妨,你可以带上他,省的他整日在哀家面前闹,闹得哀家头疼。”
萧越扬眉道:“可以,明日让他进宫,晌午送到含元殿。”
太后面上浮现点点笑意,余光却发现贺眠眠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皱眉关切道:“眠眠,你怎么了?”
贺眠眠一僵,强笑着回答:“没什么,方才吃到了一块姜。”
见太后没再问,目光也没再看向她,贺眠眠赶紧瞅了眼神态自若的萧越。
他、他怎么这么大胆,居然敢一边回话一边当着太后娘娘的面牵她的手?!
手心上很快有了细密的汗,不知是谁的,比方才衣裳贴着身体还要让人黏腻,让她想起在含元殿的那一吻。
热意从手上传递到脸上,她面色微红,觉得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快要被蒸熟了。
不想坐以待毙,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可是他手劲极大,抓的牢牢的,她不能撼动半分,身子反而越来越靠近他,往他身旁倾斜。
怕被太后娘娘发现,贺眠眠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她咬了咬唇,不再管被牵制的左手,右手状似自然地拿汤匙舀了一勺碧粳粥,可是那只手颤颤巍巍的,快舀到碗里的时候已经洒了一半。
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的萧越轻嗤,她的胆子怎么这样小,借着桌布与袖袍的掩饰,肯定不会被发现。
这样想着,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果不其然,只剩了一半的碧粳粥又洒了另一半。
他暗笑,夺过她的汤匙,四平八稳地舀了两勺给她,又冠冕堂皇道:“方才烫到手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贺眠眠嗔他一眼,气极,他居然还有脸说!
他们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太后注意,她抬起头,关切道:“眠眠,手上可伤着了?”
“没、没有,”她信口胡诌,“是眠眠困了,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的声音软软的,仔细听还有些颤抖,倒是真的有些像困了。
但是只有她知道,她说话的时候萧越的手也一直没闲着,左捏捏右揉揉,像玩不够一样。
贺眠眠噘着嘴,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嘶……”萧越小声地吸了口气,开始在她手心上写字。
“想谋杀朕吗”。
贺眠眠凝神细想,猜了出来,她不说话也不写字,又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提起他手背上的一点点皮,用指甲捏住,用行动告诉他。
萧越一边疼的抽气,一边暗想她胆子是真的大了。
不过他又甘之如饴,他宠出来的,他受着。
作者有话要说:小情侣上课偷偷牵手ing
太·教导主任·后:下课来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