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寿安宫格外安静,针落可闻。
贺眠眠尽量脚步平缓地走出寝殿,颤颤的睫毛却暴露了她的不安。
她漫无目的的想着,倒是有点像皇上带她去看静姝阁时的心境,只不过那时是对天子的敬畏恐惧,此时却是对太后的。
她叹了口气,脚下拐了个弯,终于来到灯火通明的大殿,小心地扫了一眼,太后娘娘端坐在上首,垂着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反而是萧越听见她的脚步声看了过来,眸色渐深。
贺眠眠在心中叹了口气,已经知道了结局。
“方才哀家与皇帝商量了一番,除却他的身份,陈若白确实是个良人,”太后含笑开口,“眠眠,你见见吧。”
贺眠眠敏锐地察觉萧越攥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泛白,往上看一眼,他神色却淡淡的,像是毫不关心的模样。
“哀家在问你,你看皇帝做什么?”太后不悦地皱眉,“还有,你们两人何时这么好了?”
贺眠眠心下一惊,忐忑地垂首。
“看朕一眼便是关系好吗?”萧越呛声,“上朝时看朕的人多了去了,朕还不是照样骂他们。”
贺眠眠心中惴惴,皇上怎么能这样和母后说话,可是想到他这样说话的缘由,她又不敢开口了。
“哀家不过是随口一说,”母子关系渐入佳境,太后不愿惹恼他,是以面色缓了缓,又朝贺眠眠道,“定在明日吧,就在寿安宫,让哀家也见见他。”
贺眠眠应了声是,想看萧越一眼,又硬生生忍住了。
太后又问萧越:“皇帝要不要来看看?”
萧越张了张口,本想脱口而出说不去,他怕他见了陈若白与贺眠眠在一处说话,他会忍不住暴露,但是又怕陈若白做什么,他默了默,艰难地颔首。
“若是朕有空,会去的,”他目光幽幽地看着贺眠眠,一字一顿道,“毕竟是朕亲自为眠眠挑的驸马人选。”
他将“亲自”两个字咬的极重,贺眠眠抿了下唇,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
晚膳有惊无险地过去,贺眠眠自知逃不过,主动在靠近静姝阁的凉亭中等他。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惊险,她脑海中乱乱的,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细细地捋一遍,倒是她想的太多了,总担心太后和皇上会因为此事吵起来,却忘了他们都是位高权重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心里不舒服,表面也能隐藏的很好。
幸好很多事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表现出来,看来与皇上和太后待得久了,她也有点喜怒不形于色了,贺眠眠苦中作乐地想。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身影,宽肩窄腰,暗藏的金丝绣线随着提灯的光亮若晃动着,若隐若现。
萧越闲庭信步,贺眠眠却心如擂鼓,踌躇片刻,她主动上前。
“怎么在这里等着?”萧越看见她后顿住脚步,蓦地皱了眉。
贺眠眠咬着唇,低声道:“眠眠、眠眠以为这里很安全。”
话音刚落,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往静姝阁走去,一句话也不解释。
贺眠眠怯怯地抬首,看见他绷紧的下颌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怎么看怎么生气,一副要与她秋后算账的模样。
她的呼吸滞了下,不敢再多看。
可是她心中又有些委屈,若萧越不让她去含元殿,便不会碰见林嬷嬷了。
说起来也怪他们侥幸,相安无事那么久,总觉得不会出事,放松警惕的下场便是差点被发现。
以后……以后他们还能再私下见面吗?就算可以私下见面,也要小心再小心了。
贺眠眠脑海中乱乱的,转念又发觉自己想的太多,如今更重要的不是应付明日的约会吗?
她咬着唇踏入寝殿,他的手却还没从她腰间离开,方才极力忽视的灼热温度此刻更加升腾。
贺眠眠不自在地躲了躲,他从善如流地收回手,面不改色地关上了门。
风声忽然变得遥远,虫鸣声也不再作怪,寝殿内静的出奇。
贺眠眠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即将要转身的背影,直觉地想逃。
脚下刚动了动,她便被人搂住了腰,而后被大力拉扯着坐下,只是坐的却不是玫瑰圈椅,而是萧越的大腿。
她现在比他还要高,可以垂首俯视他。贺眠眠僵直着身子想要起身,可是根本起不来,他的手看起来是松松的圈着,实则力气极大,她越挣扎,他圈的越近。
贺眠眠抿着唇,不敢再动了。
怀中的人终于老实了,萧越埋在她颈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幽香充斥,他的心便静了些。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贺眠眠的颈间,她忍不住抖了抖,见他没有别的动作了,这才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开口:“皇兄……”
“又叫错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越哥哥。”贺眠眠乖乖改口。
“又错了,”他轻轻吻了下她的锁骨,“再错就再亲一次。”
又错了?
贺眠眠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手足无措,而且吻得位置又……呼吸依然灼热着,连带着她也开始气息不稳。
贺眠眠忍不住推他,他便移开,直起身子吻她耳后的小痣。
说是吻,贺眠眠感受到的却是比唇瓣更热的东西,还有湿黏粗粝的感觉,意识到那是他的舌尖,她顿时呼吸一滞,酥麻感更甚。
原本以为忍一下便好,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复地亲吻吮.吸,她的耳朵开始泛红发烫,奇异的痒丛生。
为了让他离开,贺眠眠不得不开口:“……该叫什么?”
他百忙之中抽空敷衍她:“自己想。”
贺眠眠想不到,她忍不住轻喘,偏了下头想逃离,可他圈住她的腰肢的手却开始慢慢往上,意味不言而喻。
她不敢再动了,只能抑制着喉间的娇吟,祈求他快些离开。
“唔……今日的事是眠眠的错,越哥哥想罚眠眠也、也得讲道理,”她说话颠三倒四的,“能不能先离开。”
“不能,”他倒是回答的很快,“朕生气了。”
她来含元殿可以有千万个借口,譬如想为他送点心,譬如想请求他一件事,譬如……哪怕她将驸马人选说成林廷,他都不会有这么大的醋意。
偏偏是帮助她许多次的陈若白。
想到这里,萧越眸色渐深,他缓缓离开她的耳后,不再吻她,而是攫住她的下颌,沉声问:“为什么不换一个人?”
贺眠眠意识迷离,喃喃道:“什么?”
片刻后她才明白他说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因为眠眠只认识他,若是随便说一个人,很容易穿帮的。”
萧越轻轻抚弄着她的下颌,没再开口。
贺眠眠有些忐忑地望着他。
许久,他看了她一眼,面色稍霁,终于收敛了戾气,安抚她道:“此事朕也有错,你别太在意,朕不怪你,朕只是……”
他没再说下去,贺眠眠却懂了,是吃醋了。
想了想,她主动在他的薄唇上亲了一下,语气糯糯道:“越哥哥放心吧,眠眠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萧越被她的亲吻弄得心猿意马,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腰,“告诉朕。”
贺眠眠扭了扭身子,脸上有点热,她都主动亲他了,还能喜欢谁?
她想糊弄过去,但是萧越显然不是好糊弄的,攀着她腰肢的手又开始往上,明明没做什么,可贺眠眠僵直着脊背,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她握住他的手,声音极轻道:“喜欢越哥哥。”
说完她便将脸埋在他的肩上,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萧越语气悠悠道:“你说什么,朕没听清。”
变着法的戏弄她!贺眠眠抿了下唇,只好贴近他的耳朵,呢喃道:“眠眠喜欢越哥哥。”
她浅浅的呼吸声忽然在他耳边放大,耳边传来奇异的痒,她的脸压着他的耳垂,此刻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萧越呼吸微顿,终于明白贺眠眠的耳朵为何如此敏感。
原来人人都一样。
不再忍耐,他稍稍偏了下脸,准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唇瓣。
冗长的吻结束的时候,贺眠眠倒在他肩上,连呼吸都在发颤。
“明日不许与陈若白有身体接触,”萧越开始提要求,“不许与他多说话,不许对他笑。”
这都是什么不平等要求,贺眠眠蹙眉,正要反驳,他微微垂首,眼看着就要吻上她,她捂着嘴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萧越想了想,又道:“若是违了朕的要求,朕便每日都宿在静姝阁。”
“……”贺眠眠咽了下口水,小声道,“记住了。”
月上中天,天色已晚,贺眠眠便催他道:“你该走了。”
萧越看了眼她坐的位置,意味不明道:“你压着朕,朕怎么走?”
压着……压着……
他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贺眠眠懒的追究,抿了下唇想起身,他的手却纹丝不动,牢牢地箍着她,她试了几次都无法推开。
“这么不想让朕离开?”萧越笑着,“朕今日陪你好了。”
明明是他的手……!
贺眠眠闷声道:“不行,万一被母后发现怎么办?”
萧越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嗤道:“胆小鬼。”
不过此事确实极其容易被发现,萧越沉了沉心,又有些憋闷,难道他与眠眠要一辈子如此吗?
贺眠眠自然也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她也想和皇上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母后面前,可是……想起上次母后发病的时候大喊着“乱.伦”,她便忍不住心中一跳。
哪有什么两全之法,她叹了口气,还有心思安慰萧越:“没关系的,眠眠不在乎。”
萧越握住她的指尖,轻轻吻了一下,向她承诺:“朕会让你摆脱长公主的身份,与朕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可是母后她……”
萧越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唇,轻声道:“不要想,交给朕。”
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是他现在还未找到,萧越静静地想着。
不过此事不能拖太久,拖得越久,母后越离不开眠眠,当务之急是将眠眠与母后分开。
静了下,萧越道:“母后每年都会去京郊的山庄避暑,约莫待两个月的工夫,这几日母后已经开始着人收拾行装,想必这几日她便会与你提及,你寻个借口,不要去。”
思索片刻,他又补充道:“就算躲不过,一定要去,也要能缓则缓,尽量拖延时间。”
贺眠眠眨了眨黑亮的眼睛,乖乖颔首。
不过这些都还远,萧越再一次提醒她:“明日不许对陈若白笑!”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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