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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一剑断平生(1 / 1)

叮当,订阅不够遇到结界啦,补定可破

不会吧!!!

仇大少爷头皮麻了。

只是问个名字啊,不至于这种表情吧?这人是什么货真价实地没人爱的地里小白菜吗?亲爹亲娘起的名字都成了不可触及的伤口吗?!

“……阿洛。”

祝师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把仇薄灯拉下来后,就匆匆松开他,把手藏进了袖子里。

“抱歉,很久没……”

仇薄灯拍拍他的肩膀,干脆利落地打断他:“阿洛。”

仇大少爷难得主动伸手去拍某个人的肩膀,就是力气大得一点都不像表达安慰——拍灰都不用这么用力。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其实是在借机报复祝师刚刚捏痛了他。祝师懵愣的表情让仇薄灯觉得有点好笑。

“找到了!在那里!”

陆净灰头土脸地从一丛茂密的枎叶里钻出来,喊了起来。

仇薄灯收回手,转身去看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又喊了一声:

“阿洛。”

“嗯。”祝师低低地应。

还好。

仇薄灯想。

所有以“很久没”开头的句式,后面总是连着一段落满灰尘的时光,而他讨厌所有积满灰尘的东西,遇到了要么一把火烧了要么就让人把灰尘拍掉。现在灰沉沉的是个活人,不好直接烧了,左右又没有支使惯的侍者,他只好纡尊降贵地亲手拍上一拍。

还好,看起来还是能拍掉的。

“这鸟窝,够大的啊。”

左月生的圆脑袋从树叶丛里钻了出来,除了仇薄灯和师巫洛外,其余三人都被灰鸟甩到了枎木树冠里。神枎灵气最盛的地方,树叶一簇簇又浓又密,掉进去,就像摔进一张有些毛糙但又厚又蓬松的毯子里。

灰鸟的巢就搭在三枝树杈中间,乍一看,像间小小的木屋。

陆净的那块阴阳佩就挂高处,周围聚集着星星点点,萤火虫般的光华。一团团,小溪般流进巢穴里。

灰鸟落到巢边,发出轻柔的鸣叫,巢里响起另一道稍微低沉一些的鸟鸣,随后探出了另外一只羽毛颜色要更黯淡一点的灰鸟——是雌鸟。雌鸟的羽毛上满是血污,受伤的情况看起来要更为严重。

“原来是这样。”

仇薄灯明白了为什么灰鸟性情温顺,今天晚上的反应会如此狂暴。

它在保护伴侣。

祝师下意识想走到仇薄灯身边,结果他一动,灰鸟骤然紧张起来,展开双翅,将巢穴和里面的雌鸟护得严严实实,脖颈上的羽毛全炸开了。雌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被它按了回去。

“得啦,”仇薄灯懒散地制止他,“你就别当什么迫害人家小情侣的恶势力了。”

祝师停下脚步。

不动是不动了,但看起来有点不高兴。他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但仇薄灯瞅着他笔直地站在那里,诡异地觉得这人就是有点不高兴了。

……什么事啊这是?

仇薄灯不怎么想理会他,但想了想,也没有再过去鸟窝那边,左右看了看,挑了根离鸟窝远点的树杈过去坐下,看左月生费力地和两只鸟比比划划,陆净从芥子袋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找能治伤的丹药,叶仓在一旁帮他整理。

“这个是……伏清丸。”

“玉露丹……不是这个。”

“这个也不是……”

“……”

左月生蹲在一边,眼珠滴溜溜地转:“我跟你换点伏清丸怎么样?”

这些丹药,随便拿一颗,都是有价无市,结果落陆净手里就跟糖豆子一样,看得左胖子直眼热。

陆净头也不抬:“滚!”

“你不是山海阁少阁主吗?不是很有钱吗?”仇薄灯纳闷了,“怎么还一天天寻思着投机倒把?你也不穷啊?”

“我有钱那都是货真价实自己赚的!我爹要是能让我随便拿宝库里东西,随便花钱,我至于东奔西走地凑自己的身家?”左月生没好气地说,说到一半想起眼前这两个家伙,一个是能把药谷谷主亲手炼的丹药当糖豆吃,一个是能随便把太乙镇山至宝提出山,瞬间酸得牙根痒痒,“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家都是仙二代,怎么差距这么大?

“赚钱不还挺简单的吗?”仇薄灯坐在树枝的末梢,把太一剑横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条腿慢悠悠地在半空晃荡,笑吟吟地问,“我两天就赚了八万一千两黄金呢。”

左月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好意思提那八万两?”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陆净冷飕飕地道。

“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陆兄。”仇薄灯轻声细语。

“我说仇少爷替天/行/道。”陆净迅速改口。

仇薄灯嗤笑一声。

……………………

神枎很高,坐在最顶上,地面的人声就听不见了。透过银枎的枝干能看到一条条街道上人群集聚的火把,就仿佛古老的时代里人们在黑夜点燃火炬,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仇薄灯看了一会,觉得他们一时半会还抓不到自己,就把目光移向远处。

“瘴雾原来是这个样子。”

仇薄灯望着城外,喃喃自语。

虽然看书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人们是生活在瘴雾里,需要神物才能于浓稠的瘴气中开辟出生息繁衍的地方。但从书上看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在枎木高处眺望城外,远处的山和原野,都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

黑暗从四面八方逼近,随时要吞没这座城池。

千年万年,神枎就在这样的暗里生长,撑开它广阔的银冠,为整座城池罩上一件百毒不侵的雪衣。

“这个世界真暗啊。”仇薄灯在心里说。

就连星星都很少。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多啊。”

陆净用三颗灵莲丹从灰鸟那里把阴阳佩换了回来,失而复得下,就又有点想哭。但眼角余光一扫到仇薄灯膝盖上横着的太一剑,下意识觉得后背一凉,赶紧仰起头,装模作样地欣赏星辰。

“……你认真的吗?”

仇薄灯仰着头,数了数天空上寥寥无几的星辰,慢吞吞地问。

“四十颗不到,这叫多?”

话一出口,左月生、陆净和叶仓都齐齐扭头,奇怪地看着他。

“仇大少爷,”左月生语重心长地问,“太乙宗怎么养的你?”

“这和太乙宗什么关系?”

叶仓指了指天空:“平时能看到十几颗星星都算多了!”

陆净补充:“星星总共只有三十六颗,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

“天文已死。”

仇薄灯猝然之间,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磨了磨牙,面无表情地下定论。

“天上星辰是地面城池的印照。”

祝师从刚刚仇薄灯喊了他两声“阿洛”后,就一直沉默,沉默得有些反常——其实也没有多反常,因为除了对仇薄灯外,他就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直到左月生三人揶揄的时候,才开口为疑惑不解的仇薄灯解释。

“地有城池,以汇其气,精种为星。星也者,体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错跱,各有逌属。”[1]

仇薄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当初那个在黔南发现的深黑漆金巫傩面具被他拍下后,隔三差五就有神学家和民俗家死皮赖脸地上门。

曾经有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民族天文学者,和他讲过古代天象和地形的密切联系,说“人们经常将人世间地理环境的代表事物也对象化到天上,最后导致天上即人世的复制品[2]”。最为奇特的是,这种观念不是只存在某个部族某个地区,而是存在全世界各个地方各个种族的信仰里。

就像,某个时期,整个世界的人,都这么认真地相信着。

不过现代的神话只是神话,仙侠世界的却是事实。

“但不是所有城池的精气都旺盛到能够形成星辰。”祝师说,“北边的那颗星辰,就是太乙。”

太乙对应的星辰悬在最北边,周围没有其他星星做衬,独自照着天地的北隅。

亮得傲气。

“真亮啊。”陆净赞叹。

“我们山海阁的也不差,”左月生指着南边的一颗,“看,我们山海阁的。”

陆净瞥了一眼,不屑:“比药谷的还暗。”

“你瞎了吧。”左月生不高兴了。

“我看不到枎城的……”叶仓怅然地说。

枎城太小了。

十万人二十万好像很多,可放到整片天地里就什么都不是。

“真少,只有这么三十六颗。”仇薄灯冷不丁地开口。

“仇少爷,你说得跟见过多少的星星一样。”左月生忍不住嘲笑,“醒醒吧,这就是最多了。”

“我见过。”

仇薄灯却说,他提着太一剑站起来。

“我见过天上的星星多得数都数不清,见过大地被彻底点亮,要多亮有多亮,见过从亿万光年外看,厚土上一片璀璨。”

“我见过。”

他说得不像开玩笑,原本只觉得这家伙在鬼扯的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嘲笑不出声了。他们跟着仰头看天空,想着仇薄灯说的漫天都是星星,数也数不清,忽然也觉得这么大一片苍穹只有三十六颗星辰,寂寥得让夜晚都沉默。

“假如有一天,天空上都是星星,会多亮?”陆净喃喃。

“会很亮的吧。”左月生想了想,想象不出来,因为没见过,“至少应该不会有瘴雾了……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星也者,体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错跱,各有逌属……这是仙门密卷的话,你为什么知道?你不只是个祝师吗?”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祝师!”

有人在底下的黑暗里冷冷地道,伴随着话音,一道青色的剑光霍然斩出。

“少阁主!让开!”

咔嚓。

黄金夔龙在仇薄灯左腕上活了过来,从一枚古老的镯子再次变回两条相互缠绕的小龙。铆合的獠牙下凹,前龙的尾刺收回,龙鳞忽张,古镯裂为两半,流火般崩飞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手铐打开了!

风。

刀子般的凛冽长风。

衣袖被坠落时强劲的气流拉成一线紧绷的红,狭长的眼角扫开一抹绯色,黑气从越发冷白的指尖下蔓延,一点点盘绕过太一的剑柄……所有颜色在他身上陡然走向一个极致,仿佛狼毫肆无忌惮地在素纸上泼开水墨和朱砂,任由这三种颜色碰撞爆发出好似邪祟才有的惊心诡艳。

“噫吁枎哉,佑我之城!”

十万人放声而歌,十万人放声而悲,十万人放声而呼。

七根木萝从神枎上破空弹出,自四面八方卷向从天而降的仇薄灯。

仇薄灯漂亮的瞳孔清晰地印出木萝的影子。

它们前半夜攀附在神枎树上的时候,被占地数里的古木主干衬托得菟丝花般纤细无害。此刻在满城火光中,它们越冠而出,细者如古蟒,粗者如车辋,片片藤叶边沿形如累累锯齿,泛着茹毛饮血的狰狞。活人一旦被绞住,在瞬息间就会筋断骨折。

正下方、左下方、右下方全是破空而来的木萝,仇薄灯人在半空,避无可避。

左右的木萝触及衣摆,仇薄灯不闪不避,一脚点在正下方的木萝上,就势斜滑而下。他突然轻如鸿毛,失去对重量感知的木萝骤然僵顿在半空,藤叶在空中微摆试图捕捉猎物的踪迹。藤叶成对错落而生,每一对之间相隔的间隙不到一尺宽。仇薄灯依附在藤上,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道流水,一道清风,悄无声息地从叶与叶窄窄的空隙中穿过。

叶缘在他脸上投下锯齿般的阴影。

指尖的浓墨爬过了太一剑的剑格,开始一点点沁入雪亮的剑身。

左侧和右侧的木萝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搅成一团。剩下的四条木萝被/操/控着,急旋回转,砸向攀附在藤上的仇薄灯。

“牲我血哉,佑我之城!”

仇薄灯一踩藤叶的阔面,扑身而出,一条横贯而来的木萝砸在他刚刚附着的地方,火星四溅。他转腕,剑尖点在第五条木萝坚如铁石的表皮上,沉腕!下压!长剑最柔韧的前半段骤然弯曲。

风声呼啸。

剩下两条木萝弧旋抽至,形如平面上一个收紧的旋涡,仇薄灯就落在旋涡正中心。剑身回弹崩直。剑脊成了一条墨线,迅速向两边剑刃晕开,双刃寒光一闪即逝,他借力一跃而起,与剩下两条木萝擦肩而而过。

他降落,被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

“风凄凄兮苦也!”

在半空袭击仇薄灯的七根藤条只是为了牵制他的行动。斜滑起落闪避间,神枎所有枝干上的木萝尽数倒卷而上,数以万计!它们在半空中编织成了一个圆形的巨大樊笼,将所有空间全部封锁,全部绞死。

再无一丝余隙。

仇薄灯站在虬错成结的七根藤蔓上,仰起头听着樊笼外整座城悲歌凄风苦雨。木萝如群蛇游动,收缩,压迫,连最后一些透过藤与叶的缝隙漏下的火光都消失了,黑暗中只余太一剑剑尖一点雪般的亮光。

樊笼虬结。

太一剑被黑色彻底吞噬。

“不知神之佑兮不佑!”

轰!

浓墨砸进清水,在半空炸开一朵碳素,藤断叶碎。

仇薄灯破笼而出,红衣黑发,一身戾气,提着从一把寒光凛冽的名门镇山剑变成一把森然邪剑的太一。

一道尖锐清脆的啼鸣。

地面浓烟中升起一片乌云,迎风而至,接住了仇薄灯。

是灰鸟!

它没死!

灰鸟展翅,载着仇薄灯掠过熊熊大火,掠过浓烟里不断崩塌的屋檐山尖起伏嶙峋的矮墙梁柱,掠过唱着祝歌叩拜的十万余人,掠过不断挥洒而出的枎树银光,扑向了城中引来天火的地方。

东三街,铁生沟!

高炉如昼。

神之佑兮不佑!

……………………

祝师反握绯刀,刀尖斜指地面,血沿着刀尖滴进黑色的土壤。

他受伤了。

他犯了一个相对他这种人而言简直不可思议的错误。

他在战斗中分心了。

仇薄灯从万丈高空纵身跃下的时候,他瞳孔骤然收缩,仿佛一瞬间见了什么最令他害怕的噩梦,下意识地回身,不顾一切地要去接住那道从高空坠落的鲜红身影。他忘了自己还在生死厮杀,被青铜长戟枪尖贯穿的右肩,留下一个狰狞的伤口。

六目赤面武神没能抓住时机,就势回戟撕开他的咽喉。

因为赤面武神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夔龙镯崩解的一刹,武神立刻扭头朝枎城的方向看了过去,赤彤如枣的脸上浮出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极其细微的……恐惧。下一刻,他直接放弃与祝师的战斗,抽回青铜长戟,就要朝从空中坠落的人影全力掷去。

铜戟被长刀斩落,砸在地面,砸出一道百丈之深的裂缝。

“不可能。”

赤面武神向后退了一步,地面被他踏出深深的陷坑。

刚被玄清道长召来时,武神投到天空高达百丈的神像现在凝实缩小到两丈左右,身形依旧高大魁梧,披虎甲豹冠,铜戟长一丈六尺,戟尖缀红缨,在其两肩的虎甲上刻有古字金文“罴”。

即使是对仙门弟子来说,“天外天”也是个神秘的地方,否则娄江他们就会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修士将从天外天降下的神,一律称为“上神”。这个“上神”只是相对于古枎这类的护城神而言。

事实上,“天外天”自己又分为上中下三重天,平时会应人间修士召唤而来的,只有下重天的神,中天之神偶尔为之,上天之神基本不理睬人间的请求。

六目赤面武神名曰“罴牧”。

是实打实的上天之神。

“你看到了?”祝师淡淡地问。

罴牧不回答,身上金光大作,就要散去这具化身。

“禁。”

祝师低喝。

瘴雾忽然凝滞。

雾中无数死魂野鬼被无形的力量绞碎,方圆十里的空间骤然被无形的力量封锁,被从天地之间切割分离。

金光忽散又忽凝,罴牧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

“原来是你!”

罴牧六目齐齐盯着对面的人,既厌恶又格外忌惮,他从牙缝里挤出声来。

“师、巫、洛。”

暗淡的火从雪青祝衣的衣摆开始,迅速地向上燃起,火燃过的地方衣色骤深,就像火死后剩下的灰。“祝师”反握绯刀,冷冰冰地站在原地,身形抽长拔高,脸部的线条褪去所有伪装的柔和,变得冷厉而锋锐。

最后一点火从他肩上飞起,倏明倏暗间,照亮那双银灰的眼眸。

“南疆巫族是想与天外天为敌吗?”

罴牧左脚后撤,微微含胸,沉肩坠肘,手中的青铜长戟戟尖光华全敛。魁梧的身躯上,虎甲豹冠全部睁开苍青色的眼睛,仿佛他身上寄宿了一虎一豹,气势陡然变得野蛮粗狂,吐息间不像人,而像凶兽。

“我发过誓。”

师巫洛肩膀上的枪伤在黑衣上泅出血色。

刚刚那一声“禁”强行切断了一名上神和天外天之间的联系,对他来说同样是极大的负担。衣袖下,鲜血蛇一样爬过他苍白的手背,但他握刀的手是那么用力,青筋毕露,指骨皆如孤峰高脊,仿佛肩膀上的伤根本就不存在。

杀机藏在声色不动间。

双方都清楚这是不死不休之战,但罴牧死战的决心里不免带着几分后悔。要是有人告诉他,会遇到师巫洛,那他说什么都不会来枎城凑这个热闹,就算万年银枎的真灵很有可能炼出一件难得的宝物。

宝物虽好,比得过命吗?

师巫洛……

他就是个疯子啊!

一个千年前横空出世,就连天外天最古老的神,都不知道他跟脚是什么的疯子!

但现在,罴牧隐约地,有了一个模糊的,可怕的猜测。

……他好像知道这个疯子千年横杀肆斩,树敌无数是为什么了。

“总有一天,我要踏上天外天的九万重阶,劈碎所有铜钟重鼎,焚尽所有腐碑朽像,”师巫洛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但空气中却有某种极深的恨意和杀意即将抵达临界线,“我要把所有人欠他的……”

罴牧蓦地里有了个悚然的直觉。

他降临枎城的只是化身,但假如他被眼前这个疯子杀死,他就会直接陨落!

念头一掠而过,罴牧再也无法稳住心神,他爆喝一声,青铜长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猛虎和凶豹在戟影中咆哮而出,震得被凝固的空间都在无形地颤抖起来。

“一笔笔讨回来!”

师巫洛振袖。

长刀破开一道绯色。

……………………

暗红的火星被卷上天空。

东三街已经被火海淹没,席卷全城的大火就是从这里烧开的。

整条街的房屋都化为了灰烬,大火中只剩下一座巍峨的高炉。雷声在铁炉中滚动,咆哮,被濯灵石引来的天火在炉腹里沸腾,整座高炉变成了一只喷火吐焰的狰狞怪物,浓烟在离地数十丈的高空中如妖魔起舞。

骨瘦如柴的“老铁匠”换上了属于城祝的藏青色宽袖祝衣,一边声如洪钟地唱着古老的祝歌,一边将屈茨石炭填进炉中。他周身缠绕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银丝,就像一只匍匐在罗网最深处的蜘蛛。

蛛网重重叠叠,伴随着他的歌声以一种古怪的频率来回弹动。

他唱“我心兮苦复苦”,声音透着一种蜘蛛意欲将撞到网上的飞蛾吞吃下腹的急不可耐。

柳家的祝女阿纫和被先前卷走的叶仓被银色的魂丝捆成个茧,悬在炉口上方,胸脯微微起伏,还活着。等待着一会投进炉中,成为最适合这柄邪兵的祭品。

砰!

两尊沉重的玄铁傀儡七零八碎地摔到地面,砸断了许多根银丝。

老城祝的声音骤然一停,满城的祝歌跟着一停。

他转身,两袖一翻,拔出两把弯刀。

仇薄灯自火光里走出,剑尖低垂,斜指地面,拉出一道笔直的长线。他的衣摆和剑上不断有水墨般的黑气聚散翻卷,如邪如魔。

“真是罕见呦,”老城祝弓着身,双目精光闪烁地盯着他,“同为邪祟,何必互相残杀呢?老朽要炼的邪兵是对双刀,不如你等一等,老朽炼好后送你一把,岂不是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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