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新年語重心長的說:“朝陽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管是哪裏有問題,你都要盡快找出來解決掉。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不光是你,我這張老臉上也會沒光的。我當初把你放到青陽主政,是有很多人反對的,我是頂住壓力才給你爭取來這個機會的。你大搞扶貧事業,這當然是好,可是在發展青陽的同時,千萬不要忽視班子的團結。”
宋朝陽心頭一凜,心說不愧是省黨委書記,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質所在,就是青陽領導班子內部窩裏鬥,其實想想也是,除去班子裏這些人,青陽市從上到下又有哪個人有那個膽子坑害馮衛東那種大人物?這麽一想,越發覺得市委副書記於和平可疑了,也隻有他有理由對付馮衛東,也隻有他能輕輕鬆鬆幹掉馮衛東,點頭道:“嗯嗯,我記得了。”
黃新年事無巨細的問道:“跟班子裏成員處得怎麽樣?”宋朝陽說:“應該說還好。”黃新年道:“有情況及時同我說,隻要你覺得有必要,省委可以對你們青陽班子適當調整一下。”宋朝陽感激得眼眶都濕潤了,這位大老板對自己真是厚愛有加啊,把自己放過來當一市主官也就罷了,甚至,為了遷就自己可以將班子裏跟自己不對付的人調整掉,隻此一點,就值得自己為他賣命啊,道:“書記您放心吧,我……我一定知恥後勇,與班子成員搞好團結,竭力避免類似的情況再次發生。”
黃新年點了點頭,道:“你今天在廣場上搞的那個訪談還不錯,很新穎,我看到了。”宋朝陽謙遜的說:“請書記指教批評。”黃新年搖頭道:“你一心一意為百姓們辦實事,我批評你幹什麽?不過我倒是有些感悟。”宋朝陽忙道:“您的感悟一定是極好的,我洗耳恭聽。”黃新年道:“在采訪結尾的時候,我聽到那個女記者問你關於扶貧中出現貪腐的問題,你說了一個提倡,也做了一個表態,說得不錯,不過力度恐怕不夠。”宋朝陽問道:“哦,那依您看,該怎樣做才能達到力度?”黃新年微微一笑,道:“欲儆猴,先殺雞!”
聽說市委秘書長杜民生也在,黃新年就讓宋朝陽叫他過來說說話。
宋朝陽趕忙起身,親自給杜民生撥打電話,讓他過來。
等黃新年與杜民生談完,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宋朝陽征求過黃新年的意見之後,帶他去了後院食堂吃午飯。
在食堂二樓餐廳,黃新年也沒要包間,直接坐在外麵的簡易餐桌旁。宋朝陽與杜民生陪他坐在一起。石培德與李睿另坐了一桌。
黃新年吃飯的時候不說話,速度也很快,這就導致宋朝陽、杜民生與李睿等人也必須加快吃飯速度。結果一頓飯隻用了二十分鍾就結束了。
飯後黃新年沒有休息,直接趕往下一個目的地,位於靖南市與青陽市東南夾角的陽城市,繼續微服私訪。
送走黃新年後,宋朝陽把杜民生與李睿叫進了辦公室,三人簡單開了個小會。
宋朝陽直言不諱的把黃新年對自己的批評講了出來,最後問道:“這種事件,可一可二絕對不能可三,再發生一次,不用等黃書記批評,我自己就要引咎辭職了。你們說一說,該如何避免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
李睿聽得驚惶而又忐忑,真是想不到,這件事竟然還驚動了省黨委書記,並且親自跑來青陽私訪詢問,也就害得老板被批評,甚至產生了晦暗的念頭,他這個老板要是出了什麽事,自己這個市委一秘也就完蛋啦,嘶……自己這回可是玩得太過火了。
杜民生聽得眉頭緊皺,緩緩搖頭,道:“這種事,不可能完全避免。畢竟人家在暗,擁有主動權,咱們卻是一直處於被動的。”宋朝陽道:“我們黨員幹部做事情,要學會抓事物的主要矛盾,主要矛盾才是推動事物不斷向前發展的動力,對事物具有決定性作用。拿馮衛東這件事舉個例子,我覺得,我們要搞清楚,是誰對他下的手,以及為什麽要向他下手。弄明白這兩點,我們才能從根本上有效的避免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
李睿聽得一臉汗顏,也不敢插口說話,就悶著頭聽著。
杜民生問道:“那書記你的意思是?”宋朝陽問道:“市公安局能否使用技偵手段,查出對馮衛東下手的人是誰?”
李睿聽到這裏,差點沒嚇尿,雖然明知道這件事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怕是誰也查不出來,可到底做賊心虛,生怕被查出來,在老板如此盛怒的前提之下,要是查出來始作俑者是自己,自己還想有好兒嗎?下意識脫口說道:“不能查!”
宋朝陽與杜民生一齊看向他。
宋朝陽問道:“為什麽不能查?”說完已經有所醒悟,歎了口氣,道:“是啊,小睿提醒的對,這種事絕對不能查,一旦各方麵證據都指向目標人的話,反而會引發更多的尷尬與矛盾,還可能導致班子團結出現大問題。”杜民生眉頭一揚,問道:“目標人?導致班子團結出現大問題?書記,難道你已經有了懷疑目標?”
李睿見杜民生問出這個問題之後,老板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就知道這個問題讓他為難了,是啊,就算他明明已經懷疑到了於和平頭上,卻怎麽好意思當著杜民生的麵說出來呢,搞不好會鬧出大笑話來的,既然他為難了,那就讓自己這個馬前卒給他出麵接下來吧,反正秘書長是自己的未來舅舅,就算自己說差了他也不會說別的,便搶著道:“我懷疑是於副書記。”
杜民生聽得臉色一沉,轉臉瞪向他,道:“不要亂說。你憑什麽這麽講?”李睿小聲道:“最早前任書記張文林下馬,就有人懷疑是他幹的。這剛過去半年不到,馮局長就倒在了同樣的男女作風問題上,就很有可能還是他下的手。他與孫市長不睦久矣,完全有理由借著對付馮局長來打壓孫市長。”杜民生聽得差點沒笑出來,嗔怪道:“胡說八道!沒有證據,絕對不能亂講。這也就是書記跟我聽到了,要是旁人聽到,還不得笑話你無知輕狂?”李睿陪笑道:“我這也就是當著您兩位領導胡亂說說,在外麵我可是從來不敢說的。”
宋朝陽點了點頭,道:“民生啊,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是覺得小睿的話有些道理。你可能不知道,和平書記最近剛剛因為雙河縣委副書記的位子跟耀祖市長發生了矛盾,而他上次常委會上的表現又很異樣,所以,也不怪小睿懷疑他。”
聽他這麽一解釋,杜民生也想到了,上次常委會討論決定雙河縣委副書記人選的時候,於和平竟然沒有反對孫耀祖的提法,這在以往可是完全無法想象的,眾老常委誰不知道,於和平在常委會上發表意見的原則,不是看誰對誰錯,也不是看誰好誰孬,而是“隻要是孫耀祖支持的,我就一定反對;隻要是他反對的,我就一定支持”,尤其是在提拔任命領導幹部的議題上,他幾乎從來都是跟孫耀祖對著幹,這麽一想,點了點頭,皺眉道:“是有幾分道理。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理由對馮局長開炮啊,還是有些牽強。”
三人討論了這一陣,卻還是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宋朝陽非常著急,喝水的時候喝到嘴裏一顆茶葉末,咀嚼的時候卻一下子咬到了嘴裏子肉,立時就給咬破了,疼倒是不疼,血也流的不是太多,也知道這是由於心裏著急上火所激發的自然身體反應,非常的無奈,連連歎氣。
李睿看他一副憂慮焦急的模樣,心下越發自責。
杜民生對此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跟宋朝陽大眼瞪小眼的對著發愁。
李睿寬慰老板說道:“要我說,這完全是馮局長咎由自取,他要不是自己屁股不幹淨,別人想害他也害不了啊。您卻要因此擔上責任,實在是太不公平了。按我的想法,您完全不用操心這些小事,那些小人物愛怎麽搞就怎麽搞,您隻需用心發展扶貧開發事業就足夠了。等您做出了成績,就算類似案件再多,也無損您的光輝形象啊。”
這話自然是有一些道理的,宋朝陽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還有,以後工作中,要注意方式方法與團結班子成員了。從自己做起,盡力避免此類事情的再次發生。接下來,我再找耀祖市長談一談。”
李睿明白,他這番話一說,此事到此也就算告一段落了,與不了了之差不多,但還是有一些區別的,想到自己給他造成了這麽大的困擾,心裏暗自給自己敲響了警鍾,以後,可絕對不能再這樣肆意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