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完飯,李睿要結賬時,服務員說已經有人結了。二人猜到是秦麗娜結的,卻也正好省事。
走出飯店,袁晶晶打車先走,李睿也不急回家,沿路邊緩緩溜達消食,拿出手機給王冬打去電話,詢問他調查的結果。
王冬接到他電話,一上來就先是自辯:“哎喲李處長,我可從來沒忘了你吩咐給我的事兒,這些天一直在查呢,不隻是我自己在查,我朋友裏麵聽到謠言的也讓他們幫著查呢……”
李睿暗暗皺眉,心說我問你調查情況,你就讓我聽這話啊,問道:“查出什麽眉目沒有?”
王冬道:“眉目?查出來了啊,查出點眉目……”
李睿大喜,截口問道:“是什麽?”
王冬說道:“我們拱辰街委和辦事處的謠言,都是傳自於一個叫劉雪梅的女人,她是辦事處的副主任之一。我找她問了問,她說是從微信群裏看到的,忘了是誰說過那麽一句。我讓她查聊天記錄,但是她沒查到;我圈子裏有個聽說了這謠言的朋友,我讓他查來源,他最後查到一個女幹部,那女幹部也說是從微信群裏看來的,一問那個微信群的名字,正是劉雪梅所在的那個微信群。換句話說,那個微信群很可能就是謠言的發源地。我現在已經查到這個微信群了,正通過群建立者,查那個造謠的人。”
李睿奇怪不已,道:“同一個微信群?那微信群叫什麽名字?是個什麽群?專門造謠傳謠的?”
王冬說:“當然不是,是區委組織部組織的一次全區副科級幹部黨性培訓班,裏麵三四十號人,都是那一期的同學。”
李睿又驚又氣,又怒又恨,不是吧,這種汙蔑陷害市委書記的謠言,竟然是從黨委下轄的組織部所舉辦培訓班的同學群裏傳來的?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組織部都培訓什麽了,怎麽培訓出一群無組織無紀律無覺悟的卑鄙小人來呢?恨恨地道:“謠言既然是從微信群裏發出來的,那鎖定造謠者也就不難了。當然對王書記你來說,很難找到造謠者,你把微信群建立者的聯係方式告訴我,我親自來調查這件事。”
王冬道:“好,我馬上就把他電話用短信發給你,這個人名叫丁一倫,是我們區委組織部幹部二科的科長,那次培訓班就是他組織的,他也是班長,不過那時候他還隻是區委組織部辦公室的副主任。”
李睿謝過了他,掛掉電話,在原地停下,等了一會兒,便等到了丁一倫的電話號碼,信手撥了電話過去。
“喂,你好?”電話彼端很快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清亮話語聲。
李睿也不廢話,開門見山:“丁科長,我是李睿,市委辦公廳秘書一處的處長,我聽說你建立了一個微信群,群裏都是參加副科級幹部黨性培訓班的幹部?”
丁一倫吃了一驚,失聲叫道:“你是……市委辦公廳……啊,李處,您好您好,啊……是,我是建了這麽一個微信群,怎麽啦?”
李睿冷冷地道:“丁科長,你好歹也是組織部的幹部,怎麽政治覺悟這麽低?群裏有人造謠汙蔑市委書記,你竟然不聞不問,任由謠言傳播?”
丁一倫又吃一驚,道:“啊……你……李處長您……您和拱辰街委書記王冬問的事情怎麽一樣啊?您先別生氣,聽我解釋一下,我雖然是建群的人,但隻是為了培訓期間便於管理,事實上培訓結束以後,我就不怎麽理會這個群了,我平時連微信都不上的,群裏誰說了什麽話,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早就向上級反映了,我不可能這點覺悟都沒有的。這兩天王書記讓我找那個造謠者,我根本找不到,因為裏麵積存的消息記錄太多了,根本翻不到頭,我也不知道是誰發的謠言,我正在挨個問群員們,現在還沒問出來……”
李睿道:“丁科長,你也別問了,你馬上把那些群員——所有群員——的身份信息資料發給我,關於這一點,你們組織部肯定留有存檔吧?能有多詳細,就做到多詳細。另外,明後天可能需要你配合,希望你到時可以幫忙。”
丁一倫忙道:“沒問題的,您隨傳我隨到,這件事裏麵我作為管理者也是有責任的,理應將功贖罪。我給您把那些幹部名單資料發到哪兒?要電子的還是紙質的?”
李睿略一思忖,道:“先要電子版的吧,我給你一個郵箱,你記一下……”
打完這個電話,李睿並未回家,而是打車趕奔市委家屬大院。謠言事件已經拖得太久,必須盡快解決,抓出幕後黑手,否則還不知道又有多少可怕的謠言火熱出爐。
趕到常委樓三號小樓,李睿和宋朝陽避開孫淑琴母女,在樓上書房裏,李睿匯報了這件事的最新進展,最後征求宋朝陽的意見:“我的想法是,也別再拖下去了,馬上請市局周局長,派出警力,參照那個幹部名單,挨個上門調查訊問,爭取在今夜之前,抓出造謠者。”
宋朝陽聽得皺起眉頭,道:“搞成這樣聲勢浩大,好嘛?我的意見是,能不出動警力,最好不要出動,要不然會鬧出笑話的。傳出去以後,人家會說,他宋朝陽為了抓個造謠者,竟然出動了大批警力,會笑話我的,說不定還會有人抨擊我公器私用。”
李睿也眉頭大皺,道:“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再不出動警力,也不行了,沒有巨大的壓力,那些幹部都不會當回事兒的,造謠者本人未必痛快認罪,隻有出動警力,給予極大的震懾才行,知情的幹部會提供線索,造謠者自己也可能會迫於壓力認罪,這是最快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宋朝陽想了想,道:“好吧,也隻能這樣了,我馬上給元鬆局長去電話,請他幫這個忙,派出的警力不要太多,免得鬧得滿城風雨,最多不能超過十個人,而且要便衣行動。”
李睿忍不住好笑,老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心了?這次事件,事關他的名譽與人身權益,他就算調派警力抓捕造謠者,也是理所應當,外人也說不出什麽來,何況就算外人說了什麽,也不會對他造成什麽影響,畢竟省裏一號首長黃新年是他的老板,二號首長呂舟行也因為自己的關係會愛屋及烏的關照他,他還有什麽可懼怕的?
宋朝陽拿起座機話筒,由李睿念出周元鬆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等接通後說明了這件事,請他派人調查,說完把話筒遞給了李睿。
李睿向周元鬆索要了一個電子郵箱,掛掉電話後,使用宋雪帶回來的筆記本登錄自己郵箱,找到丁一倫發過來的幹部名單,轉發給了周元鬆那個郵箱。
當天晚上,周元鬆派出了四十名警力,兩人一組,分成二十個小組,按照幹部清單上記錄的四十來號幹部家庭住址,挨個上門調查訊問。
在警方帶來的巨大壓力之下,果然像是李睿說的那樣,有人頂不住壓力,主動交代了線索。
市北區某鄉的一個副鄉長,交待說:非常清楚的記得,三個禮拜前的某天,是個工作日,夜裏,群裏的人們正在聊天打屁,一個女幹部突然放出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就是王冬聽來的那樣,市委書記宋朝陽在賣官,同時利用人事大權與女下屬發生關係。這個消息一放出來,群裏就炸了鍋,人們紛紛討論起來。但那女幹部很快又撤回了這條消息,並且還改了她在群裏的昵稱與頭像。
不過昵稱與頭像好改,身份卻是改變不了的,那位副鄉長清楚記得她的名字,夏美華、市北區財政局的副局長。
根據他提供的線索,專案組第一時間趕到夏美華家裏展開調查。夏美華最初矢口否認,死不交代,哪怕專案組把檢舉她的那個副鄉長的名字說出來後,她也是無動於衷,滿口辯駁,擺出一副“我不承認,你們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來。但當專案組把她帶回市局後,她迫於強大的心理壓力,交代了事情真相。
原來,夏美華和原市委副秘書長、現市誌辦主任方強關係不錯,方強被市委書記宋朝陽貶到市誌辦以後,曾經在她麵前表達過對宋朝陽的痛恨,而就在她散布謠言的當天晚上,她和方強一起吃飯,方強又痛罵了宋朝陽一番,並說他在買賣處級官職,並且利用人事大權睡漂亮的女下屬,罵完以後,要求夏美華幫著把這事散播出去,讓市裏幹部都知道宋朝陽的真麵目。當時夏美華喝了酒,回到家裏頭腦一發熱,就真把這事給傳到了微信群裏。但她傳出去後就後悔了,利馬撤回,並修改了群昵稱和頭像,免得引出禍端。
這就是謠言傳播出來的始末,不過顯然夏美華不是幕後黑手,隻是個執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