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留给孙富的半个时辰很快用光,不用朱大福操心自会有外面看守的兵丁把房间里来看孙富的那几个亲眷请走。
时辰差不多了,朱大福也穿好蟒袍指挥着兵丁部署了。
刚出自己房门就瞧到孙富长子怀中抱着他那小儿子,那小儿子抓着孙富的脖子不肯撒手,嘴中不断呼喊着,哭的稀里哗啦的,道:“爹...爹...”
孙富的长子,正妻,管家一个劲儿的相劝。
但那孩子或许是知晓这乃他与孙富的最后一面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就是抓着孙富不撒手。
孙富本经过这么久的心里建设,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本已经释怀了。
可经幼子这般一个劲儿的呼喊,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突然间他仿佛明白了,子孙满堂,家庭和睦这仿佛才是人生,像他那般争争抢抢,到头来终究是要一场空的。
最终,把幼子夹在怀中,抱着妻儿痛哭失声。
“夫人,我后悔不该听你的话啊,下辈子,若有下辈子你定还要等着我,我再去风风光光,不,不风光也行,你纺织我种田也罢当个小货郎也好,我们夫妻安安稳稳过日子。”
人在知晓平平淡淡日子好处的时候往往已经晚了。
“爹,娘,儿子下辈子还做你的儿子。”
他们也都明白,孙富今日被问斩,而与孙富有关的这些亲眷也会被牵连到的。
朱大福麾下的那些兵丁对孙富这些为富不仁的商贾虽说恨之入骨,但到底也是心地善良之人,瞅着孙富一家哭的惨竟就默认了。
时间本就紧迫,见都见了,难不成因他们难舍难分还让他们告别个十年八年。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不看看时间吗?”
朱大福厉声呵斥,旁边看守着的兵丁才终于回过神来分开了抱头痛哭的几人。
孙富不给家人惹麻烦,招呼管家带着妻儿离开。
现在的孙富换了新衣,招着手颇为和善,脸上虽有泪痕却依旧还挂有如沐春风的笑容。
与他最亲近的妻儿记忆中想不起来这样的孙富了。
在兵丁的催促之下,孙富长子才终抱着幼子从孙富面前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们要坚持不走,面临的就是要被兵丁拉走。
与其要分别,还不如自己主动走,如此也能在相互心目之中留的一个没好的回忆。
孙富长子走的决绝,走出数步之后突然转身大步流星跑至了朱大福跟前。
等兵丁反应过来的时候,孙富那长子已到了朱大福跟前。
到朱大福跟前之后,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当兵丁就要行动的时候,朱大福招手喊停了就要上前的兵丁。
现在的他好歹也是有些拳脚的,一般情况下可少有人能伤得了他的。
孙富长子搞出这般,他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王爷,草民知晓家父罪孽深重,孙氏一族难辞其咎,舍弟年纪幼小,孙家所做之事他不知不辩更不会有所参与,求王爷能饶舍弟一命,孙家全族叩谢王爷了。”
孙富这长子这话倒是让朱大福心中有了波澜。
经孙富长子开口后,孙富正妻以及管家竟都冲着朱大福齐齐跪下。
管家求情倒可理解。
孙富正妻放弃自己日子为妾室所出之子求情,这可非一般大度所能为的。
孙富正妻长子的这做法倒真的是刮目相看了。
朱大福不做言语,仔细盯着孙富长子和正妻瞧,瞧来半晌也没发觉他脸上有什么虚假。
看来孙富在外面做的不地道,家里却是和睦的。
朱大福心里怎们想先不说,但对孙富长子和正妻的求情却是并未当面应允。
所有人罪犯都摆出自己的无辜,那他难不成都要赦免不成。
“朝廷有律法在,到底怎么治罪那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来人都带走。”
朱大福态度强硬不容妥协,孙富长子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瞧着如此,只能叹口气离开。
他怀中抱着的孙富幼子止住了哭啼,眼睛里有好奇的探究,有惊恐,也有刚哭过的泪痕,就那么滴溜溜的盯着朱大福瞧。
朱大福或许是有些圣母,瞅着这孩子的眼神他有些心软了。
正如孙富长子所言,这不过就是个孩子,他不知晓孙富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死。
待孙富一行人走远,朱大福这才询问一旁的周海,道:“你说孙富那幼子该死吗?”
这个问题对周海来讲也有些高深了。
周海想了片刻后,道:“若说他该死,也就是当了孙富的日子,自出生后锦衣玉食所用之物都不少不干净,但我想苦命人不能选择自个儿的出生,他同样也不可以,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孙富做的那些事情他也没曾参与过,若是可以的话倒是应留他一命,将来他若与他爹一样,那就再行惩处。”
说实话,周海的这个分析倒是说在了朱大福的心坎之上。
当即,朱大福招呼道:“拿笔墨来,把我的建议奏明朝廷也算我尽力了。”
朱大福知晓朱元璋的严苛,给朱元璋写奏章后同样又给他所以为的老吴写了分信,请老吴去劝说朱元璋。
一切安顿好之后,贾运孙富被押往刑场。
今日观刑的比昨日来听公审的都多。
午时三刻一到,朱大福一声令下,两颗人*落地。
沐晟带着翠儿和他那婢女星夜兼程的进京后的第一时间就去见了朱元璋。
朱元璋本因朱大福在外面的出色表现兴奋不已,哪成想竟出了这么大一桩贪墨案。
在贪墨的事情上,朱元璋下了很大功夫。
又是锦衣卫,又是给事中,所有的一切无非就是想把贪墨归于零。
近三十年的努力,贪墨之事每年都在发生,从未因此断绝。
也许是年纪大了,心态也老了,朱元璋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
靠在御案处,朱元璋竟打起了瞌睡。
以前他在行军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觉,从来不成在床榻之外的地方打过盹。
沐晟到了后,高良俊蹑手蹑脚站在朱元璋身旁,道:“陛下,陛下...沐晟千户回来了...”
朱元璋机警是弱了些,但还是强于一般人的。
高良俊只喊了两声,朱元璋就睁开了眼。
也就是一个愣神的功夫,朱元璋就反映了过来,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状态。
脸上森严,生人勿进。
“让他进来。”朱元璋喝了口茶招呼道。
高良俊弯腰领命,退后离开。
片刻的功夫,沐晟走了进来。
朱元璋威压摆在那里,没几个不怕他的。
沐晟进来后也是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见了礼。
在沐晟见礼的时候,朱元璋便问道:“你怎这个时候回来了?吴王那里出事了?”
朱元璋也就只是问问,并不真的倾向于朱大福出了什么事。
他已反复锦衣卫注意朱大福那里的动静了,若是朱大福那里出了事不等沐晟进京报告消息,锦衣卫就已经把信传到了。
“不,不是吴王。”
沐晟了解朱元璋的脾气,说了声不是朱大福,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儿却是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