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瑶的身影消失在了天衢城的城门远处。
顾悬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转过身来。
一转过身去,便看到苍舒云鸿看着他,面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容。
“为何要用这个理由引她离开?”苍舒云鸿靠在城墙上,在夜色中,他的脸白得有些透明。
不知何时,顾悬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一把银光铮然的长剑。
“我早已说过,这是我的仇,而不是她的仇。”顾悬的眸光平静,说出的话也很笃定。
苍舒云鸿的气息之间似乎带着极轻的叹声:“若我跟你说,这不止是你的仇呢?”
他手中紧紧握着手中那枚镜魔的魔骨,身为苍舒嬛家人的他,自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苍舒嬛的身上。
“我姑姑在那匕首内部篆刻的那句话,你真的读懂了吗?”苍舒云鸿将那镜魔魔骨重新交还给顾悬。
“我们都是他的棋子,你是、我是,她也是。”苍舒云鸿说完这句话之后,语气之中出现了难言的恐惧。
顾悬低下头,擦拭着自己手中锋利的瑶剑,语气还是如此平静。
“你为什么在害怕?”他问道,“解决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它。”
“可以带我去你天衢城的地下宫殿吗?”顾悬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苍舒云鸿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悬,似乎是下了极大勇气。
“可以。”他咬字清晰,似乎下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与此同时,有一道隐秘的身影从天衢城另一处的城门闪进了城中。
他的身影很快,竟然没有丝毫阻碍地潜入了地下宫殿之中。
苍舒暝信任的人很少,苍舒羽算是其一,而另一人便是帮助苍舒暝做了许多事的苍舒玄。
而这身影,自然是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苍舒玄。
“如何?”苍舒暝沉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宫殿之中回响,“沈长松当真带了人前往魔域?”
“确凿无疑。”全身被包裹在黑布之中、看不清面容的苍舒玄跪在地上,语气笃定,“他还去络月搬了救兵。”
苍舒暝的声音略带些讽刺:“我原先还以为沈长松是个人物,但未曾想过他竟然真的会囿于仇恨之中那么久。”
“仇恨是枷锁啊,玄晖派有多少人都被这把锁锁住了?当真有趣。”苍舒暝的声音变得有些雀跃起来,他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感觉。
“络月的人如何说?”苍舒暝问道。
苍舒玄跪在地上,神情一愣,将他在络月城中所见,一一告诉了苍舒暝。
“你们要讨伐魔族?”陆倾城坐在银铸的座位上,吹了一口烟斗问道,“千年之前不是已经尝试过一次了吗?”
“怎么,玄晖派已经从那次大战之中的创伤中恢复过来了?”陆倾城挑眉问道。
她的目光放在沈长松眼前蒙着的黑布上,意有所指。
“不论是否恢复,这都是我们想要做的事。”沈长松朝陆倾城抛出一枚书简去,“这是我玄晖派想要络月给我们的帮助。”
陆倾城将那书简捏在两指之间,没有应允:“我络月并未过多的受到魔族困扰。”
“若我玄晖陷落,下一个便是络月与天衢,魔族究竟有多可怕,想必你们也知道。”沈长松的神情冰冷,说出的话冷硬得像石头。
“那便等到你玄晖都葬身于魔族之手,再来与我说这个问题,我络月又凭什么帮助你呢?”陆倾城将手中书简打开,仔细阅读之后一愣,眼中目光闪动,“要我络月出全域一半的武力,真是好大的口气。”
“要知道,这些人去了,能够回来的几率很小啊。”陆倾城迅速将那书简合上,弹指之间,那书简已经化为碎光。
沈长松听到陆倾城翻开书简的声音,抱着剑,闭着眼,竟然也没有再坚持。
或许是知道就算坚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因为两个势力的关系本身也不是特别好。
“既然络月不肯相助,那便告辞。”沈长松提着剑,又走出了络月王殿。
陆倾城靠在那银铸的王座上,略偏着头,两指夹着鎏金的细长烟斗,目送着沈长松离开。
她修长的指尖,摩挲着那书简留下的细末。
陆倾城抬起头来,目光放在了络月王殿的某一处阴暗处。
那里藏着苍舒玄,他是被安插在络月的眼线,监视她这个络月王女的一举一动。
——
“可惜,络月倒也算得上聪明。”苍舒暝的声音带上了些遗憾,“不然,络月派出的那些人,也要死在魔域。”
“不过,只解决玄晖一股势力,下一个也就是络月了。”苍舒暝盘算道。
苍舒玄低垂着头,点头附和道:“城主如此有把握能够解决玄晖,是计划已经成功了吗?”
苍舒暝的声音让整个地下宫殿都在震颤:“尚未,还需一百余日,时间过得真快,不是么?”
苍舒玄一愣,没想到苍舒暝的速度如此快。
一百余日,对于活了几万年的苍舒暝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云鸿将他重新观测的星图交给我了。”苍舒暝继续说道,“星图没有错,确实与千年之前苍舒天澜观测的星图不一样了。”
“这星图上说,天衢当兴,到时玄晖、络月、魔域仅在我的手中。”苍舒暝忽然长叹一声,似带着些欣慰的喟叹,“我这一生,从未屈从过命运,没有想到这命运终究是因我改变了一回。”
在那石质厚重的宫殿大门之后,苍舒暝苍白的手腕在黑袍之下出现,他拨弄了一下眼前那如血色般蔓延的红色丝线。
确实只需要一百余日,这被苍舒嬛亲手切断的“纽带”,马上就要重新接上。
而与此同时,连瑶白色的身影正在夜色之中飞驰,她对于沈长松的决定并不知情。
这个消息,苍舒云鸿没有知道的资格,所以自然也没有机会告诉她。
连瑶的目的非常明确,她要去往位于玄晖与魔域交界处的炼魂血泉,将《濯身诀》的两个步骤一并修炼完毕。
割下血肉,以九刃天风锤打八八六十四日,再断下经脉,用炼魂血泉最深处最暴烈的血泉浸泡九九八十一日。
加起来不过一百余日的时间,但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是煎熬。
连瑶一边驭使危光,在夜空之中飞行着,划过一道血色的光芒,一边想着,也难怪之后的云君故看起来如此憔悴,为了修炼《濯身诀》他想必也付出了极大代价。
但他身为一个正牌的深渊之主,却也还是这么去做了,而奇妙的是,有许多魔族也
在支持他做这件事。
这说明修炼《濯身诀》肯定有一定意义。
连瑶的速度很快,她在日出时分,终于来到了炼魂血泉之上的悬崖边。
她垂目看了一眼在笼罩在日出光芒之中的炼魂血泉,从高空往下看去,仿佛一只血色眼睛。
这是魔族与人族交战时流下的鲜血,其中蕴含着难尽的仇恨,这导致炼魂血泉之中的泉水暴烈得如刀如刃。
连瑶飞身而下,飞到了炼魂血泉悬崖之下一处安静的山洞之中。
她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为了帮助顾悬修复他受伤的经脉。
没想到这一次,她要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孤独地修炼《濯身诀》。
连瑶盘腿坐在干燥的山洞之中,将怀里的九刃天风取了出来。
她咬着牙,将那盛满了九天之上最猛烈的罡风的瓶子打开。
瓶盖一打开,那阵风便围绕着连瑶,久久不散,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就像在奈何天之中一样,连瑶感受到了同样的,甚至更加剧烈的痛苦。
每一道风,都宛如刮骨的钢刀一般,将她的血肉一一切下,细小的风刃切割每一处血管,无孔不入。
只一瞬间,鲜血便浸满了连瑶的白色衣裳,但她却不能够让自己失去意识,忽视着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极度疼痛。
因为她要保持清醒,让九刃天风准确无误地将她身体的每一处血肉都细细锤打。
在那呼啸的九刃天风之中,连瑶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自鼻腔之中传来的血腥气,那如刀的罡风卷入胸腔之中。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苍舒云鸿领着顾悬,正在地下宫殿的入口附近徘徊。
苍舒暝所居的地下宫殿入口,在天衢城城主宝座之下,自从苍舒嬛死后,便只有他信任的苍舒羽与苍舒玄有资格进入,就算是苍舒云鸿,也没有资格下去。
“不能直接下去?”顾悬紧贴在天衢城城主大殿阴暗处的墙壁边上,扭过头来问苍舒云鸿。
苍舒云鸿的脸色苍白,他摇了摇头:“以你的能力,当然可以轻松潜入,但是我不一样。”
“我姓苍舒,与苍舒暝有着无法割舍的血脉联系,他是族长,也是城主。”苍舒云鸿闭上了双眼,神情竟有些痛苦,“我怕我变得……与我姑姑一样。”
“好。”顾悬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的声音带着坚定,“但是只等三日,我们找机会,不惊动苍舒暝进去,若到时没有办法,我便要强行下去。”
不知为何,或许是青云境修为那敏锐的洞察力,顾悬总是能感觉到一把名为时间的利刃悬挂在他的头上。
他总觉得,若是晚一步,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苍舒云鸿的神色变得坚定了几分,他扭过头来,望着顾悬,笃定地点了点头道:“好。”
不知是上天注定,或者只是一个巧合。
苍舒暝在地下宫殿之中,用少女鲜血修复那根不知延伸向何方的红线之时,出现了一丝小意外。
少女的鲜血,恐怕是有些不够了。
苍舒暝当然不会在意他人的死活,马上命令苍舒羽再将天衢域内的年轻女子带上两名来。
苍舒羽无奈,只能为苍舒暝寻来了两名女子,用锁链捆绑着,带到了天衢城的大殿之中。
而隐藏在暗处已经两天多,等待得已经有些急躁的顾悬与苍舒云鸿目睹了这一幕。
“果然。”顾悬看着那两名被击晕,昏倒着靠在大殿一角的两名年轻女子,轻声说道。
玄晖域内失踪的女子,还有这段时间来天衢城死去的平民,原来都是因为苍舒暝。
苍舒云鸿轻咳一声,扭过头去与顾悬对视一眼:“真的要这么做吗?”
顾悬抿唇一愣说道:“装就装吧。”
两人的身形一闪,朝那两名已经昏睡着不省人事的年轻女子飞了过去。
过了片刻之后,去打开通向地下宫殿的多重机关的苍舒羽听到一声沉闷的洞开之声,这才回过身去准备将苍舒暝要的女子给带下去。
他将那两名被五花大绑着,身穿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给带到了地下宫殿之中。,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