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谨不哄还好,这一哄,穆温烟的眼泪立刻就如决堤的黄河之水,流之不尽。
穆温烟的伤感并未仅仅是因为昨日被萧昱谨那般粗鲁对待。
而是因着她好不容易在皇宫寻到的乐子,却又成了泡影。
侍.寝.之事终究还是负了她。
它到底还是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妙。
她的伤感绝对多数来自对美好的幻灭。
萧昱谨沉默着,到了后面就只是看着她哭。
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即便是他自己,也都给了她了。
“哭够了么?”片刻,见她哽咽抽泣的样子着实可怜,萧昱谨沉着嗓音问道。
又来了!
他又是这副冷漠疏离的表情了!
穆温烟知道帝王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故此,即便她在萧昱谨跟前胡搅难缠,也顾及着他的威信。
她还想继续闹上一会,但帝王说出这句话了,便是在给她最后的耐心,她很不服气的消停了下来,小巧的琼鼻哭的彤红。
对上男人一双锐利的鹰眸,她控诉道:“你惯是会欺负我,以前是,现在也是!”
萧昱谨抱着她的臂膀一紧,他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以前在西南的种种,她不想提及,他就从不说,但此刻帝王沉声一问,“朕几时欺负过你?”
穆温烟没想到萧昱谨还不承认了,“有一回我溜出去玩,是不是你将我捉回去的?你还打了我,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被爹爹训斥。”
萧昱谨是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那次突厥扣边,穆温烟又是穆家的掌上明珠,她若是被掳走,后果不堪设想。
萧昱谨连夜带人将她找回来,她人小鬼大,折腾个不停,萧昱谨没有法子,就将她扛在了肩头。
那日,他的确是害怕又紧张,小团子卖力折腾时,他揍了她的屁股……
穆温烟被捉回去后,难免被镇国公狠狠训斥了一顿。
此时,面对小傻子的控诉,帝王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委屈感,“事情有轻重缓急,那次朕也是不得已。”
穆温烟瞪着大眼,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顺便和萧昱谨算算昨日的账,“那昨天呢,你绑了我的手,还那样……我说过,我不喜欢太勇猛,可皇上偏生要那样,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睡觉了!”
这话是认真的。
穆温烟已经下定了决心。
与昨日的痛苦相比起来,侍.寝.带来的欢.愉可以忽略。
穆温烟还在帝王怀里,她双手抵在帝王胸口,露出的一小截细细的手腕,上面红痕明显。
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红痕上,穆温烟这下又忍不住了,总觉得自己受尽了人世委屈,“我想回西南,我要回家,果然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算是体会到了!”
萧昱谨,“……”
帝王非但没有哄好傻皇后,她还闹着要离开皇宫,这无疑又刺激到了帝王,“你……你不准再闹了。”
欺负了她,还不允许她闹?
再说了……
她哪里闹了?
她不是一直在和萧昱谨讲道理么?
萧昱谨很好看,从一开始第一眼看见他时,穆温烟便这么觉得了。
只是他一惯清冷,穆温烟屡次想要接近,却又打了退堂鼓。
幼时,穆温烟以为,萧昱谨很烦她。
她也是很有骨气的人,便渐渐也不去叨扰他了。
穆温烟被帝王抱在膝上,她一脸认真,“皇上,我已经觉悟了,我已经不再奢望什么了呢,嘤……”
萧昱谨,“……”
帝王有些跟不上,对穆温烟突然而至的伤怀不甚理解,他捏着美人下巴,语气冷硬,“穆温烟,你与傅恒泽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你是朕的人了,不可再与他接近。”
这也是穆温烟很纳闷的事,她忘了伤怀,问道:“我此前与傅恒泽很要好么?好到什么程度了?”
帝王的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
穆温烟,“嗯……你作甚这般看着我?”
萧昱谨叹了口气,眉目阴郁,“你与他并不要好,你心悦的人是朕,是他骗了你。”
穆温烟的确喜欢萧昱谨这张脸,可傅恒泽也不难看呀。
她很怀疑萧昱谨的话,不过,转念一想,她本是人见人爱,即便多一个爱慕者也甚是正常。
她垂着脑袋,不愿意再多讲。
萧昱谨又束手无措了,他二人之间总是容易走入一个死胡同,“穆温烟,答应朕,这辈子都别离开朕,否则……朕不会放过你,听见了么?”
穆温烟不是那种容易被威胁的人。
并且她很自信的认为,即便是她逃出皇宫,又被萧昱谨捉回来,他依旧不舍得对她如何,充其量只是绑在榻上这样那样,翻来又覆去。
人的心里一旦冒出了某个念头,便很难再打消下去,就如同生根发芽的荆棘,在阳光雨露下肆意疯长。
皇后娘娘的哭声时不时传出,穆长风坐不住了,想直接闯入,李德海挡住了他,“穆世子,皇上与娘娘正有话要说,您这般打扰不妥吧。”
“既然是说话,皇后又怎会哭了?皇后自幼懂事听话,在西南就从未哭过!”穆长风抬头往里去看,不敢想象帝王会对自家娇软可人的妹妹做什么。
李德海,“……”
他又不是没在西南待过。
皇后娘娘幼时是什么心性,他可真真是一辈子难忘……
李德海提醒道:“皇上与娘娘是夫妻,穆世子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穆长风一僵,他险些忘了这一出了,妹妹已经嫁给了萧昱谨那个冰块脸。
思及此,穆长风忍不住连连叹气,妹妹那样的妙人儿,理应配世上最好的男子,可萧昱谨……着实不是甚么良配啊,妹妹天天对着一张冰块脸,她能不难受么?
穆长风掳了袖子就要硬闯,这时,穿着一袭帝王玄色常服萧昱谨大步走来。
帝王胸口还有些不甚明显的湿意,衣裳褶皱,仿佛是被一双爪子紧紧揪过。
穆长风身为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自幼开始就没惧过谁,但此刻,面对帝王,他方才还腾然而起的火焰,当即就消停了。
“皇、皇上。”穆长风暗暗告诉自己,帝王没甚可怕,按着身份他还是自己妹夫呢!
萧昱谨单手朝后,一掌置于腹部,冷峻的脸上似带着稍许的愁容,但因着他常年如此,便让人忽略了他的孤漠与萧索。
“你跟朕过来。”
丢下一句,萧昱谨迈步离开。
穆长风听见妹妹的哭声还时不时的传出,可见萧昱谨方才根本没有哄好她。
难道萧昱谨不知道,一块糖人能解决一切问题?
罢了,毕竟没有几个男子能如他这般智慧……
穆长风跟着帝王离开了未央宫,这期间频频回头,总想去见见妹妹。
御书房内,李德海领着立侍退下,仅剩萧昱谨与穆长风二人。
穆长风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萧昱谨的脖颈上,那上面的几道指甲划痕甚是明显,倒不是他八卦帝后二人的房中事,他只是很不明白,他家温柔听话的妹妹,怎么可能做出抓伤帝王的事呢?
萧昱谨还在沉默,穆长风憋不住,他其实更不明白京城人士哪来这样多的弯弯绕绕,急煞他了。
“皇上宣臣,是有何事?”
萧昱谨的注意力这才放在了穆长风身上,他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傅恒泽想将朕的皇后带出宫。”
穆长风闻此言,呆了呆。
妹妹美貌可人,爱慕者众多也是正常。
但堂堂皇后,若是与男子私.奔,这不管对妹妹,亦或是对穆家,皆是灭顶之灾。
此前,穆长风想将妹妹接走,也是以为当初约定的两年期限已过,帝王素来薄情,他原以为两年过去后,萧昱谨对妹妹的心思也就淡了。
可谁知,萧昱谨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如此一来,穆长风当然不会强行将人带走,他又不是傻子!
“皇、皇上这是何意?烟儿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贤惠端庄、蕙心纨质……她必然不会那般行事!”穆长风极力维护穆温烟的品行。
萧昱谨此刻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最起码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穆长风。”帝王忽然转过头来,“今日朕再给你最后一次站队的机会。不过……你若背叛朕,朕可以向你保证,待傅家覆灭,傅恒泽死在朕的面前之时,朕也同样不会放过你。”
帝王言辞淡淡,但低沉的嗓音字字透着隐忍和愠怒。
穆长风僵住。
他就知道,帝王也记仇。
当年的事,帝王不可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穆长风动了动唇,看出萧昱谨的态度强硬,“皇上,烟儿如今仍旧贵为皇后,只要皇上爱护烟儿一日,我穆长风就一日鼎力支持皇上!”
穆长风撩袍下跪。
萧昱谨一手扶住了他的臂膀,又将他拉起,“好,朕信你。”
少了穆长风的帮衬,傅恒泽想要将穆温烟带出宫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殿内又安静了下来,方才君臣之间还似乎“交了心”,可随即又冷场了。
穆长风一惯大大咧咧,很少与萧昱谨这样的人相处,即便曾经在西南那会,他二人也鲜少有话说。
穆长风见不惯萧昱谨这副淡漠之态,清了清嗓子,献计道:“皇上,其实烟儿很好哄的。”
是么?
萧昱谨为何觉得哄穆温烟难于上青天?
帝王投了一个诡异的眼神过去,“继续说。”
穆长风总算是找到了话题,他笑出一嘴雪白的牙齿,道:“烟儿失了心智,眼下就是一个孩子,她幼时就喜欢三样东西,吃、玩、美男子。皇上……这三样对您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啊。”
不得不说,萧昱谨有种茅塞顿开的错觉。
帝王也清了清嗓子,“咳咳,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穆长风,“……”
话题才刚开始,帝王这就赶他走了?还能不能好好联盟了?
穆温烟休息了一整日,直至夜幕再度降临,她的悲伤难以自抑。
她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留在皇宫的意义。
仿佛一夜之间,她的一切渴望与念想都成了泡影。
正四仰八叉的平躺发呆,庄嬷嬷悄然靠近,“娘娘,皇上派人过来,接您去乾坤殿。”
穆温烟回过神,一瞬间的欢喜之后,还是落寞不堪。
“皇上怎的这样?他是想折腾死我么?即便这宫里再也寻不出比我还要好看的女子,可他也不能整日折腾我!”
说话间,穆温烟已经下榻,兀自穿好了绣鞋,动作麻利,再也不像白日里那般死气沉沉。
庄嬷嬷,“……”
亏得她知道穆温烟体格异于常人,即便身上划伤,不出几日就连疤痕也不见了。
不多时,穆温烟到了帝王寝殿,宫婢们将她领入后殿浴池,这边悄然退了下去。
穆温烟放眼望去,只见案几上摆放着各式糖人,还有刚出锅的灌汤包,以及数种小点心。她咽了咽口水,所有烦恼顷刻间被抛之脑后。
此刻,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幔,穆温烟瞧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风拂过,幔帐吹开一道缝隙,她看见萧昱谨褪下衣裳,似乎正要打算沐浴。
不得不承认,萧昱谨的身段当真好看,窄腰精瘦修韧,下面全是大长腿,身上的肌理一块块的,条理分明,煞是好看。
可惜了,萧昱谨是背对着她的,她只能看见男人挺拔的后腰,再往下是……
穆温烟又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可萧昱谨已经下了浴池,她错过了窥视的最佳时机。
穆温烟,“……”顿觉深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