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再一次把鸡骨头丢回到桌上,皱着眉头轻声呢喃:“的确没毒啊,来回送这么一盘烤鸡是要干什么?”
“怎么样了?”
门边突然传来了程聿的声音,吓了宋秋一跳。
她转回身,见是程聿便把方才张嫂交代的话复述一遍,最后道:“我方才又查验过这盘烧鸡,确定是无毒的,而且施洪图的房中,那六个盘子当中也的确有个空缺,该是原本放这盘烧鸡的地方。”
宋秋走到程聿身旁,轻蹙着眉头说道:“公子,我不明白为何他们要这般反复,若真想给钟小姐,直接让张嫂拿过来便是了。”
程聿忽然问:“媱嫦呢?”
“大人该是让张嫂带她去地窖了,外边雪大,郑大哥也没能找见地窖在何处。”
程聿的眉头倏尔紧皱,他猛地转过身,扬声唤道:“郑子石!你去瞧瞧媱嫦!”
他的语气是宋秋从未听过的紧张,连带着她也跟着提起了心来。
郑子石就在程聿身旁,闻言他很是为难:“公子,大人让卑职保护您,不能离开。”
“那个妇人有问题,快去,她怕是被蒙骗了。”程聿眉头紧锁,见郑子石还不肯挪步,他索性一甩袖袍,朝着楼梯处走去。
他走了,郑子石自然得跟上去,宋秋愣了片刻后也快步跟上,嘴里还问着:“公子,张嫂有什么不对?我方才瞧得真真的,她那话也不似作伪啊!”
“千两镖银失窃,岂是区区一个镖头随意两句话便能使官府不理此案的?此其一。”
“此处正值西边诸州郡进京要道,每逢年节行镖托送年礼节礼的无数,他们怎会三年还未换够银两?此其二。”
“若那油纸包里当真只是烧鸡,你会闻不出?此其三。”
程聿步履匆匆,越说,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说话间他们三人已来到后厨,后厨角门大敞着,寒风卷着雪花涌入,把地都染白了一片。
宋秋心焦气躁,却还记挂着程聿的身子,她伸手阻拦:“公子,外边风大雪重,您可不能出去!”
说罢她的余光便瞥到了紧挨着厨房的张嫂的卧房,桌子上是媱嫦的剑。
她的眼睛顿时便瞪圆了。
媱嫦连剑都没拿,这、这……
程聿抬手拂开她的手,呼吸略显急促:“血腥味。郑子石。”
风大得很,那丁点儿血腥气味只有程聿闻得到。
郑子石手里的长剑出鞘,他挡在程聿身前,死死地盯着黑洞洞的门外。
宋秋忙不迭的转过身,生怕后边窜出个人来对程聿不利。
又是一阵大风涌入,把大堂内的烛火吹灭了。
一片黑暗,宋秋和郑子石什么都看不到了。
忽然,咚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被抛到了地上。
宋秋吓得浑身颤栗,额角涌出冷汗,被风一吹,立时便结了冰。
“怎么跑下来了?你那身子不要了?”
风中传来媱嫦的声音,带着些许淡淡的嫌弃。
宋秋的心终于落了地。
风止了,是媱嫦把门关上了。
紧跟着,一点飘摇的光亮起,是她手里的火折子。
那丁点儿的火光被门缝里挤进来的风又吹灭了,媱嫦轻轻咂舌,稍显无奈。
她的手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
谷/span媱嫦一惊,还未出声便听到身前的人问她:“你没事吧?”
是程聿的声音。
那只手也是他的。
他的指尖按着她的脉门,好似想以此确定她是真的活着的。
媱嫦轻舒口气,又吹亮了火折子,瞧见程聿那张苍白的脸,她笑了。
“没事,难不成你觉得几个江湖草莽能杀了我不成?”
她看着程聿眼中的关切,笑得很坦然。
火光亮起的一瞬,程聿便收回了手,听到媱嫦这话后他便别过头去,轻咳两声后才道:“下边有什么?”
“没看太清楚,太黑了,我是回来拿蜡烛的。”媱嫦说着,低头瞥了眼被自己提在手里的张嫂。
她已经被晕了,手脚上尽是血污,方才程聿闻到的血腥味便是出自此处。
郑子石点燃了蜡烛,举着烛台过来,他也瞧见了张嫂的模样。
宋秋缓过神来,拂去额角的冰晶蹲下来查看了下张嫂的伤口,心再次提了起来。
手筋脚筋尽断,瞧这齐整的切口,必是媱嫦的手笔无疑了。
她忍不住问道:“大人,到底怎么了?”
“唔,她跟着我下地窖,想砍死我。”媱嫦说得云淡风轻,仿若刚才悬在她后颈上的斧头只是玩闹而已。
“然、然后呢?”
宋秋的声音发颤。
地窖里那般黑,媱嫦连剑都没带,她是怎么躲过去的?
“还能有什么然后?”媱嫦随手把她今儿戴在发间的步摇丢到了宋秋手里。
宋秋接住一瞧,这支步摇大半已被鲜血染红,她也是这时才瞧见,步摇的尾端极其锋利,若媱嫦想,用它杀个把人都不会太费力气。
媱嫦伸手接过郑子石手里的烛台,对程聿说道:“外边冷,你别出去了,在这儿等着便是。”
程聿转回头看向她,思忖片刻后只说了一句:“当心些,别太大意了。”
“知道。”媱嫦点了头,而后拍了下宋秋,“你跟我去。”
“我?”
宋秋跟着媱嫦跳入地窖,等到媱嫦又把烛火点燃,她这才明白媱嫦要自己跟来是为何了。
“大、大人……”
宋秋捂着心口,声音颤抖发虚:“下次有这般场面,你能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
她说着退后半步,离那具吊着的死尸远了些。
这地窖黑的很,她自诩没有媱嫦的好身手,进来了便没敢挪动步子,结果媱嫦点了灯,她入眼的便是一张惨白的吐着长舌头的死人脸。
哪怕她整日与尸体打交道,也着实吓得不轻!
媱嫦低笑一声:“方才我进来时便是这般模样,哦,你脚边那把斧头,就是张嫂刚才想用来砍我的。”
宋秋看着自己脚边那把二尺长的斧头,默默地又往旁边挪了挪。
媱嫦把烛台搁在地上,语气冷了下来:“好了,过来瞧瞧吧。”
宋秋吞了口唾沫,看着眼前犹如绿柳垂绦的十几具尸体,问:“大人,这家店……怎么比话本子上写的还要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