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回家(1 / 1)

郁闷不已的张大飞,顶着烈日,沿着山路,往上走。

山很高,放眼望去,几百米高的山峰顶上,森林茂密,云雾缭绕,一副原始森林的样子。

这山名为东霆山,东山镇因此得名,只是东山镇在东霆山山脚,张大飞所在的上云村则是山上海拔最高的村子。

从上云村到东山镇,下山大约十八里路,路程相当远。

说上云村是个穷山沟,一点也不为过。

由于平地少,山地多,村里大部分房屋都是稀疏地分散在山坡之上,很少有聚集在一起的居民区。

民宅是独立的,邻居之间隔着几十,几百米都很正常。

张大飞家的房屋就在半山腰上,是所有上云村人家中,位置最高的。

虽然站得高,看得远,视野开阔,空气新鲜。

可上下山得多走不少路,总的说起来,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平坝是上云村内最大的一个聚居地,村子里五六百人,一百多户人家,有三四十户人家住在这里,因此形成了一条两三百米长的小街,小超市,杂货铺,农资店,服装店,面馆,酒馆,肉档,鱼档,麻将馆,村小学,村办公室都集中在这里。

村子很老旧,放眼望去全是些石木结构,几十上百年的老房子。

连农村常见的红砖瓦房都少见得很。

倘若不是有一条通往村口的石子路,以及房子附近架设的电线杆子,突然来到这里,还真会以为是穿越到了民国。

张大飞回家就得路过这里。

刚踏上公路,住在公路边,坐在屋里吹着风扇,开着小卖部的田大爷便对张大飞招呼道:“大飞,你不是去钓鱼了吗?钓到没?”

张大飞现在听到钓鱼心里就烦。

虽然心情很差,可他还是勉强提起精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尬笑,同时给自己没钓到鱼,找了个理由,回答道:“天气太热,没钓到。”

眼睛有些昏花的田大爷,完全没有察觉到张大飞尴尬,继续说道:“我听他们说,这两天挺好钓,小二毛上午都钓到三斤多鱼,在我这里待了一会,大伙都围着看呢,都是挺大的鲫鱼。对了,大飞,外面热,快点进来坐,吹会风扇,喝口水。”

赵二毛那家伙真是骚包,钓到点鱼,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田大爷的小卖部在村口,边上又是一家麻将馆,人流多。

这家伙在这里待着,可不就是为了炫耀自个钓鱼厉害,能钓到鱼吗。

可张大飞今天啥都没钓到,待田大爷的店里,每个人都来问一句“钓到没有?”,那还不得烦死。

虽然知道自个今天挂到一条爬虎鱼,坐了个大闷墩的事迹,肯定会被大嘴巴的小二毛传得众人皆知。

不过张大飞还是选择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

过几天,大家就会把这事给忘了。

于是,张大飞摇摇头道:“家里没人,我还得回去看家呢,就不坐了。”

“你们家那大黄、胖虎、大白三个门神那么厉害,没事的,再说你爸妈刚刚都回来了。看你满头大汗的,进来坐会吧。”

“啊,我爸妈回来了?田大爷,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他们了,先回家了。”说完张大飞便急冲冲的往山上走去了。

田大爷看着张大飞远去的身影,有些感慨地说道:“这孩子倒是孝顺,年轻真好啊,精力十足,大热天,还能出去钓鱼……”

在田大爷看不到的地方,张大飞放慢了脚步,他可不像自个表现的那样,急迫地想要见到自己的爸妈。

特别是他那脾气不怎么好的老爸,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臭脾气就是他爸遗传下来的。

由于他学习不上进,老是吊车尾,他爸就十分看不惯他。

每次回家,他爸都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虽然早就习以为常,可每次被骂,都搞得他老不自在。

还好的是,他爸大多数时间在外面工地上打工,一个月也就回来几天而已,这让张大飞能够轻松不少。

回去会被骂,待外面天气热,回去,不回去,都不好受。

反正都得回家,张大飞只好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山上树木很多,一路树阴连绵不断,山风吹来,倒也有几分清凉。

即便张大飞再拖沓,家里的两层木楼却已经遥遥在望。

在一条两米宽的小溪中,洗了个脸,同时清理了一下衣服、裤子上的泥土,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离家不远处,有一颗两三人合抱才能圈住的黄角树。

张大飞才走到树下,头顶上,一个巨大的橙黄色东西突然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张大飞往后退了两步,只见灰尘之中,一只六七十公分,像个大狗仔一般的大猫,抬起了头,一双炯炯有神,如同虎目的猫眼盯上了他。

橙色大猫是一只有着黑色条纹的狸花猫。

它的身体庞大,体型健壮,看起来有些胖乎乎的,一张猫脸不怒自威,嘴角裂开,叼着一根茅草,如同黑道大哥一般,虎视眈眈地看着张大飞。

“胖,胖虎!……”张大飞看着自家大猫,一脸尴尬。

胖虎可是看着自个出门去钓鱼的,当时自己还对它说,让它好好看家,回来给它带鱼吃。

它待在这里,肯定是等着自个拿鱼回家,好打个牙祭。

这时候空手而归,好像真的有些辜负了它的期望。

不过当他低头时,发现自个钓到的爬虎鱼,竟然还挂在自己的衣服上。

虽然已经僵直,可两只大眼睛却还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一副含冤九泉,死不瞑目的样子。

张大飞见到爬虎鱼,内心却是一阵欣喜。

他如同见到了救星,立刻将它摘下,献宝一般,蹲在地上,将爬虎鱼送到了胖虎的面前。

随后,他又想起自家胖虎喜欢吃活鱼,连忙用手摇动了下爬虎鱼的尾巴,把它伪装成还活着的模样。

然而胖虎显然不是那么好欺骗的,当然更多的,应该是看不上这么个指头大小的小杂鱼。

它嘴一张,吐出嘴里叼着的那根茅草,一脸鄙视地看了看张大飞,和他手里正摇着尾巴,满脸不甘的爬虎鱼,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家里走去。

被自家猫咪鄙视了!

张大飞站起身来,看着埋头挺背,迈着虎步,一副大佬出巡模样的胖虎,浩浩荡荡往家里走去,内心一阵挫败。

钓个鱼,不但被死对头小二毛取笑了,连自家大猫都一脸嫌弃,我这是招惹谁呢?

打死也不去钓鱼了!

随手将可怜的爬虎鱼扔在了路边,随后他继续迈着步子往家里走去。

虽然离家还有一两百米,可张大飞仿佛又听到了老爸没完没了的训斥声。

想到这,一阵莫名其妙的疲惫感袭来,让张大飞感觉浑身无力。

老爸在家和不在家,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张大飞的头顶上,让他心情沉重,难受,开心不起来。

好像以前都不是这样的,真是越长大,日子越难过。

快到家门口,便听到自家养的鸡鸭叫唤起来。

大白和它的两个老婆不在家,张大飞总算松了一口气。

拔毛事件后,被它撵得实在有些怕了。

没一会,便看到一个十分可爱,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丫头从窗户中,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后,便将头缩了回去。

下一刻,自家大门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冲他跑了过来,开口就问到:“哥,田大爷说你去钓鱼去了,你钓的鱼呢?”

张大飞露出一丝十分勉强的微笑,伸手牵住自家妹妹张小雨的小手,内心有些麻木地,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说道:“哥运气差,没钓到。”

张小雨有些气馁地说道:“还以为可以吃鱼了呢!人家二毛哥上午都钓到三斤多鱼,哥,你太笨了。”

又是小二毛!

又是钓鱼!

又是鱼获!

今天去钓鱼,可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过,张大飞虽然脾气不扎地,但那是针对外人,对自己的家人,自个的妹妹,他是从来不会乱发脾气的。

他爸总是对他说,把气撒在家人身上,是没用的表现。

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当自家人被外人欺负,敢和外人怼,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虽然和老爸不对付,可他还是认可这句话。

当然家人中,他的老爸除外,两人如今成了死对头,见面不吵几句那才叫不正常。

正是如此,即便张小雨提这些他不开心的事,他也只是觉得有些郁闷,并没有拿坏脸色和语气怼自己的妹妹。

张小雨没有发现哥哥对于钓鱼的怨念和尴尬,接着说道:“爸听到你去钓鱼了,非常生气呢,回来后一直说,要让你上工地,提灰桶,做小工,自己赚下学期的学费。”

高中快要毕业,年少的时代已经过了大半,人生的轨迹仿佛也已经成型了那么一大半。

同学们也会分出个三六九等。

成绩好的,前程远大,可以进入名牌大学,或者出国留学,学业有成后,金领,科研,经商,创业,从政……选择会很多。

稍微普通的,坐办公室,当普通文员,基层管理,公务员,技术骨干,干着不用风吹日晒,朝九晚五,每周双休,比较轻松的活,还是可以。

随后,便是张大飞这些成绩差的,没有一技之长的学生,他们一般会从事产业工人,建筑工人,业务员,司机,个体户等比较辛苦的行当。

虽然说,这些职业大多没有双休,几乎是从早忙到晚,比较辛苦,可工资却比不少轻松活,高得多。

可父亲就是建筑工人的张大飞,却最是了解这个职业的辛苦。

需要卖苦力,脏乱差,危险,重复,单调,乏味,风吹日晒,没双休,赶工时,一天只能休息六七个小时。

再加上社会地位也不高,总是会听到“搬砖的”、“农民工”、”卖苦力”带有别样味道的词汇。

实在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职业。

如果可以,他是很乐意打工自己赚学费,这样至少可以不用看老爸的脸色,只是他宁可去餐厅刷盘子,去超市当杂工,也不想去工地。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要自己的命运有一点改变,而不是宿命的轮回,子承父业,上工地。

更何况,小二毛他爸赵大富是个小包工头,他爸张国力经常在他手下干活,自己要是去工地,那不是要给小二毛打工,这样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

总而言之,他对做建筑工人十分抗拒。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他除了一身力气大,别无长处,仿佛天生就是子承父业,做建筑工人的料。

人们总说,未来有一百万种可能,可现实中,你能选择的道路,却没有几条。

人生的轨迹,仿佛已经划定。

可他的心里却极度抗拒它的到来。

他就像是个垂死挣扎,不肯认命的顽固分子,总想着反抗一下,逃避一下,那即将到来,早就注定的命运。

仿佛,这样做,他的未来,他的青春,就还能再抢救一下。

正是如此,当听到妹妹说,父亲要让他去工地干活,张大飞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十分坚定地说道:“打死也不去!”

在张大飞的想法中,毕业以后,他就去南方找个工厂打工。

工地,让它见鬼去吧!

边上的张小雨不以为然地说道:“爸会把你撕了的,就像撕鬼子一样。”

说完她右手成爪,表情故作凶狠,做了一个手撕鬼子的模样。

本来挺郁闷的张大飞顿时乐了,摇摇头说道:“小雨,你能不能少看点抗日神剧啊,那也太假了。”

“可爸爸说rb鬼子杀了好多中国人,他们都该死。”张小雨不以为然地说道。

张大飞只能投降道:“是,是,是,你爱看就看吧。”

就在这时,屋里一个声音叫喊道:“大飞,小雨,外面那么大的太阳,你俩站在外面干嘛!还不进来。”

“哦,妈,进来了。”

随后两兄妹一起,进屋去了。

进屋后,张妈走了过来,扔了一根热乎乎的毛巾给张大飞,唠叨到:“把脸擦下,这么热,还跑到外面去玩,中暑了怎么办,你折腾一下午,钓的鱼呢?整天尽搞这些没用的事,等会你爸回来,不骂你才怪。”

张大飞接过毛巾,洗过脸,浑身清爽不少。

随后,他将毛巾扔到脸盆里搓了几把,挂在了墙边的钢丝上,随口问到:“爸呢,他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没看到他人?”

张妈将盆里的水端到门口倒掉,随后说道:“家里水管没水了,你爸去后边检查水管去了。”

听说老爸不在,张大飞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一顿臭骂少不了,能晚点挨骂也是挺好的。

随后张妈从厨房里抱了一捆空心菜出来,连同一个菜篮,一起递给张大飞,说道:“去看电视,吹下风扇,顺便把晚上要吃的空心菜摘一下。”

张小雨接过菜篮说道:“哥,我来帮你。”

张大飞点点头,抱着空心菜往电视房走去。

电视房不大,一张古董一样,已经掉漆的长木桌,放在墙边。

一台32寸大屁股长虹牌彩色电视放在木桌上。

这台寿命都快超过张大飞的彩电,虽然画质不太清晰,不过画面还算稳定,不晃眼睛。

在电视机对面的竹木长椅上坐了下来,张大飞将手里的空心菜放在茶几上,两兄妹开始摘菜。

头顶上,一台吊扇吱吱呀呀地旋转着,搅动屋内的空气,带来丝丝清凉。

电视里放着张大飞并不喜欢的青春爱情偶像剧,张小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也懒得和妹妹争夺遥控器的控制权。

看着破旧的房屋,简陋的家具,古董的电视,张大飞脸上有些迷茫。

他沉默不语地摘着空心菜,内心却十分复杂。

张大飞家里并不富裕,虽然他父亲在工地上班,一天有两三百的工资。

不过,工地上也不是天天有活干。

遇到大工地,能连续干好几个月,这样的情况,工资比大部分白领还高。

但很多时候干半个月,就得休息几天,找新的工地。

再加上下雨,遇到检查,工地停工之类的事情,实际工资也就五千到八千左右。

这样的收入在一个小山村里也算不错。

可张大飞的外公,年纪大,身体不好,得了气管炎,高血压,糖尿病,经常需要吃药、输液,控制病情,花费相当高。

他的舅舅早年在石棉厂上班,由于粉尘污染,得了肺结核,五年前过世了,舅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难以支撑整个家庭。张大飞家自然得分担一点。

再加上妹妹小雨身体抵抗力不好,经常生病,虽然都是些小毛病,可花钱也不少。

这就使得他家的经济情况并不好,啥都得省着用,一个月内,肉都吃不了几回,日子过得十分窘迫。

家庭条件如此,张大飞内心也很纠结,虽然十分抵抗,但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命运已经顺着轨道上路,岂会轻易改变。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放下心中的固执,乖乖地上工地或者工厂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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