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如今的私房有限的很。
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除了他师父送的,便是廉将军送的一些东西了。不过既是长辈所赠,也不好转送他人。顾准思来想去,除了带上两坛自家酿的烈酒之外,只能准备一些从盐官县带回来的土仪了。想来王爷跟王妃早已从沈元彻那儿知道自家什么情况,顾准也懒得打肿脸充胖子了。
翌日登门,顾准先与李老爷子跟老夫人说了一句。
李钰对此很是心动,但是想到上回自己要出门被拦住,这次他也是乖乖的没说。不想老太爷看出了小孙子的心思,见他闷不吭声的,分明想出去却又不敢提,了然一笑,招手让孙子过来:“钰哥儿想不想出门?”
“老头子你——”
老夫人正要说话却被老太爷打断,李钰有些心动:“可以吗?”
他蹲下身凑近小孙子,笑了笑:“有什么不可以的,祖父看你整日整日地待在府里也是在可怜,若是想出去的话,就出去转一转吧。”
李钰看了看他的允之哥哥,又想到了自己的身子,懂事地先把话说了出来:“先说好,这回是钰哥儿先说要出门的,若是出门之后身子不好,也是钰哥儿的错。”
可不能怪到别人头上。
顾准一阵心软。
好体贴的孩子。
老太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你以为祖父是那么不讲理的吗?别说祖父了,就是你父亲母亲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你允之哥哥。”
李钰这才放了心。
说好之后两个人便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了。老爷子见韩斯年搬了两壶酒上去,发现那壶酒好像跟顾准之前送给他们的不一样。
顾准敏锐地发现到了老爷子的眼神,解释道:“这酒也是学生酿的,只是味道有些烈,老爷子不妨尝一尝?”
老爷子咽了咽口水,婉拒了:“还是算了。”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近来饮食清淡得要命,可不敢喝这等烈酒。眼不见心为净,老爷子赶起了人:“赶紧去王府吧,别叫他们久等了。”
顾准欣然将李钰给抱上了马车。
时隔好多年才出一趟门,李钰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停下,不是叽叽喳喳地跟顾准说话,便是撩开帘子兴冲冲地看着外头,时不时地还感叹一番。
李钰从来没这么快活过,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上回是不是对沈世子太过分了。不论如何,他今儿能出门还得多亏了这位沈世子,那他之前的小心眼儿,岂非恩将仇报了么?
李钰是个知过就改的好孩子,所以他决定今儿去王府之后一定得要跟沈元彻好好相处。
王府离李家并不远,一如之前所说,京城真正富贵的人家所住府邸大都聚在北城这一块儿,是以串门拜访也方便。
待到了王府,韩斯年将李钰从车上抱了下来。
三人一道登了门。
他们来时,王府的门已经开着了,管事想是得到了消息,老早就带着好几个小厮丫鬟在边上守着了。见到顾准一行人,他也立马就猜到了身份:“这必是顾公子与韩将军了吧?”
顾准微微颔首:“正是,先前递了拜帖给贵府。”
管事又将目光挪到旁边的小公子身上,他听王妃提起过,顾公子现如今住在李太傅家,不知这位是李太傅的幼孙还是重孙。管事不问身份,只尊敬地叫了一声“李公子”。
这称呼谁也说挑不出错来。
进了王府,顾准立马便感受到了其与李家的不同。要说李府的布置是婉约清雅的话,这王府便是富丽堂皇了,入眼皆是一派富贵精致。管事知道顾准是贵客,一面走还一面给他介绍这府中的精致,似乎兵不着急让顾准先去见王爷王妃,反倒是担心顾准下回进门记不住路似的。
如此过了许久,顾准才终于对王府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不得不说,这王府还真挺大的,比李府还要大上许多。
秦·王府人口简单,男嗣只沈元彻一个,女孩儿倒是有,但是今儿这场合她们必定是出不来了,顾准从头到尾也没见过除了王妃之外的女眷。他本以为进去之后沈元彻必然在,不想客厅里头竟然只有秦王与王妃。
秦王与秦王妃亲亲密密地坐在一块儿,也不像沈元彻唠叨的一般相看两厌,反倒极为和睦,就是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一般。
这个沈元彻,竟然谎报军情!
顾准只愣了短暂的一会儿,心中腹诽沈元彻的不靠谱后,便带着李钰跟韩斯年上前见礼。
王妃赶紧叫人扶起来,她虽看重顾准却也不好让人坐得太近,反倒是李钰这个孩子不必讲究这些,被王妃拉到旁边仔细询问了。
李钰年岁小,也不常出门,若不是李钰得宠他父亲也时常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个乖巧的儿子,指不定外头的人早就忘了他是谁了。王妃也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李家还有个身子不好的小孙子。自打李家有了的两个重孙子稍大之后,外头真没多少人记得李钰了。
“好孩子,出落得可真是精致。”
当然,更叫人怜惜的还是这身子骨。毕竟是头一回见面,王妃不好问得太多,只一个劲儿地将丫鬟催厨房,叫他们今儿中午备着些温养身子的菜来。
大概是头疼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排斥娶妻,以致于王妃对小孩子分外喜欢,恨不得明儿就能从石头缝里蹦出一个大孙子出来。
相较于王妃这边,秦王跟顾准这边谈话可就直白多了。顾准之前也担心王爷是个固执不好惹的人,谁料相处下来全然不是这般,王爷不仅不固执,反倒和蔼可亲得很。
知道顾准提到了沈元彻。
秦王瞬间变了模样,不复方才的温和,那一脸的嫌弃就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他还能做什么,如今怕是在书房里头装模作样。”
顾准有些惊奇,沈元彻知道他今儿过来竟然还能待在书房里头?
秦王知道顾准所想,坦诚道:“本王没跟他提起你今儿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让他在那儿多看些书。你也知道,这孩子脑子不聪明,他能靠中举人还不都靠你在旁边指点?否则以他这笨脑子如何能行。都道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我也是没办法,才逼着他多学点儿,可惜这孩子实在不堪教,理解不了本王的苦心。”
秦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顾准帮着多劝劝。
秦王妃本来轻声细语地跟李钰聊天,听到秦王说儿子不好,也是忽然就怒了起来:“你诚心想要坏元彻的名声还是怎的?”
“他的名声还需要本王败坏?早被他自己折腾没了,先前在京城里头跟他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不止,若不是本王有远见,打发他去了临安府考科举,只怕他如今依旧是个混账东西!”
秦王妃真想给他一拳,谁家当父亲的像他这样?“龙生龙,凤生凤,嫌弃元彻的时候怎的不想想你自己?”
秦王寸步不让:“我们皇家人一向聪颖,从我皇兄跟几个皇子身上便能看出。这孩子驽钝,究竟是谁的错想来也不用多说了。”
夫妻俩针尖对麦芒。
李钰悄悄躲到顾准身边,似乎是被这两人之间的针锋给吓到了。李家人一向和睦,不管是父子之前还是兄弟之间都不曾有过这样激烈的争执。
顾准也傻眼了。
方才还相敬如宾的两个人,怎的忽然就吵了起来,这变得也忒快了些。
好在秦王妃率先熄战,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堂下的三位客人。回过神来之后秦王妃也有些后悔,她就不应该跟这老东西吵的,平白无故叫客人看了笑话,真是罪过。
王妃不吵架的时候又是一副温婉大方的姿态,为了弥补方才的过失,轻声解释了两句,又忙让人将儿子叫过来收拾烂摊子。
秦王也不再骂了,跟顾准说话的时候也重新理智了起来。
顾准感觉自己看了好一出大戏。
不过,这夫妻俩的家务事他们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他了。
沈元彻一听闻顾准过来,果然立马抛下书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见了顾准,他头一个想的竟不是惊喜,而是埋怨,埋怨他父王:
“父王你也太不地道了。”沈元彻愤愤不平,“顾准过来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亏我昨儿还多背了两本书呢,结果你竟然这般对我!”
他不服!
秦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怕不是背的书还不够多?”
一个眼风过来,沈元彻顿时偃旗息鼓。
他不敢嚣张了。
秦王妃怒他在顾准面前给儿子没脸,不过想到方才已经叫人看了一出笑话了,便压着火气没撒。
沈元彻自讨没趣,正想拉着顾准好好说话,忽然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咦?
沈元彻低头一看,正好跟李钰的目光对上。
李钰知道自己今儿能出门都是多亏了沈元彻,所以这会儿也给面子,甜甜地笑了笑。
什么玩意儿?沈元彻立马弹开:“你心里打着什么歪心思呢?”
李钰:“……”
沈世子果然最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第一天坐了一整天的车,感觉精疲力尽,回家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