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道家下山救人，和尚闭山自保；盛世道家封山修道，和尚下山敛财。
对此，卢照邻绝对不同意。似乎卢照邻觉得和尚敛财很正常，一群人如果没了信仰，那还谈什么忠君爱国呢？人只要有了信仰才能对得起天地……
对此，傅奕没有说过多的话。而是带着卢照邻绕着长安城周边的寺院，走了一大圈，在二人的身旁还跟着文臣三巨头之一房玄龄的傻儿子房遗爱。
“升之……这一路走来，可有发现？”
从最开始，进了第一家寺庙，傅奕就不说话了，一直到了第四家寺庙的时候，却发现卢照邻还是进庙就烧香，进庙就拜佛，身后的房遗爱忍不住问了。
“发现？”卢照邻先是一愣，毕竟此时的卢照邻还是一个孩子，还没有光芒四射的成为初唐四杰之一的牛人，“百姓的信仰很好啊……”
呵呵……房遗爱对这个小屁孩嗤之以鼻，没有共同的话语，没必要多说一字。
“恩师，遗爱师兄，你们这是……”卢照邻能看得出来，似乎房遗爱和傅奕的心情都不咋地，尤其是进了寺庙之后。
傅奕对寺庙的敌意还小了一点，关键是房遗爱，就像是天生和佛教徒有杀父之仇一般……
人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虽然现在房遗爱还没有和高阳公主成亲，可不知道怎么的，只要是见到和尚，就是一个字：烦！
如果再加上几个字的话，房遗爱觉得，如果杀人不犯法，绝对杀光大唐境内所有和尚。
“那就再看……”傅奕对此淡淡一笑，当老师的必须有容忍之量，教学生讲究的就是自悟，更何况卢照邻还是小神童，如果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那就不配做傅奕的学生了。
一直到走过了第六个寺院的时候，卢照邻突然脸色变得惨白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斗大的汗珠子，一路上沉默不语，等到了第七个寺院正门的时候，看着那些前来填香火钱的人，卢照邻近乎疯狂的怒吼：金刚寺……骗人的，都是骗人的……都不要进去……
金刚寺，长安城周边算是二流的寺院，可这里的香火却十分旺盛，不为别的，就因为金刚寺坐落在金刚山上，在山顶有一座数十丈高的鎏金释迦摩尼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闻兴起的，说是金刚寺许愿很灵的。
有人卧床不起，病了十多年，信佛了，给金刚寺添加香油钱了，全家都信佛了，卧病不起的人居然一下子病就好了。
有人摔断了双腿，久病成疾不能走走，全家人都信佛了，每年把为数不多的收入全都贡献给了寺庙，那人……居然会走路了，还能像正常人一样下地干农活了……
有人，丢了刚出生不到一周岁的娃儿，找了好几年都找不到，就因为信佛了，给金刚寺添了香油钱，诚心礼佛了，丢掉的娃儿居然找到了……
像是这种事情，举不胜数，尤其是云游的僧人和那些说书先生们，更是把金刚寺的灵气推上了一个巅峰。
卢照邻的疯狂并没有引来所有人的注意，那些香客们，看都不看这个孩子一样，闷头继续走进寺院，该烧香烧香，该拜佛拜佛，似乎，卢照邻就是一个空气一个影子而已……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佛……
“升之，你此时感觉如何？”傅奕带着卢照邻和房遗爱，在寺院下山的小路上找了一家茶肆……要了三碗清茶汤……
“我……”卢照邻站起身，对着傅奕拱手施礼，随后又对房遗爱施礼，“学生……错了……大错特错……”
正说着，却看见茶肆的老板和老板娘双双出现在门口，开始对着金刚山上的释迦摩尼像五体投地的跪拜，“佛祖保佑，保佑我们能生出一个大胖小子……”
一名僧人，在这个时候及时出现了，和二人交流之后，坐在门口开始给二人诵经念佛，夫妇二人听得是如痴如醉……
当最后一声木鱼的敲击声落下，夫妇二人争先抢后的来到了柜台，疯狂的把这些年积攒的金银全都交给了和尚。
看到这一幕，卢照邻的手里攥着空空如也的茶碗，就要把茶碗丢向和尚的秃脑门，却被房遗爱和傅奕给拦住。
“恩师，您和师兄何故拦我？”卢照邻的小暴脾气一上来，恨不得直接与那和尚搏命。
“呵呵……”房遗爱苦笑连连，随后闭嘴不说话了。
“升之，为师和遗爱已经带着你走了六家寺院，感想如何啊？”学习源于生活，这是程怀亮交给傅奕的，也是现下谦逊书院教书的行为准则。
“恩师……”卢照邻纠结了很长时间，脑门上都绷起了青筋，“恩师，学生想听听大师兄知道的内幕可以吗……”
“内幕？”在傅奕点头之后，房遗爱冷哼一声，那声冷哼绝对是那种杀父之仇的冷哼，“自打南北朝开始，皇帝们开始信佛，可信到了最后呢？过家财政赤字严重，土地兼并严重，收税困难，民间矛盾严重，且需要庞大军资对外战争。一直到现在僧尼都不用交税。当时老百姓为了逃税，就会选择出家做僧尼。隋朝刚建国的时候，有一半的人口都出家做了和尚，加上权贵封地人口和地主阶级隐瞒的人也是不交税的，实际国家收税人口不足两成。当年隋炀帝杨广几次下江南，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这些寺庙的真实情况……真实情况是什么？寺庙私自扩大，大量占用农地建楼阁。隶属于寺庙的农地的收成属于寺庙不属于国家，并且寺庙大量兼并土地，用各种手段将不少农民的地兼并为寺庙所用。大量敛财造成国家经济混乱，其收入包括香火、出家费、地租、借贷利润……每座寺庙都拥有非常巨大的资产，同时寺庙会放高利贷借给百姓，还不上钱的百姓只能变卖土地或人口，这也是寺庙兼并土地的手段之一。就算是到了大唐初年，民间借高利贷情况极为普遍，大部分底层百姓都负债严重。最重要的，你所说的十八棍僧救秦王这件事被传播开之后，寺庙居然有了私人武装，练武的可不止少林寺，其实每座寺庙都有武僧，武僧是寺庙的私人武装，由于寺庙规模越来越大，这些私人武装规模已经发展成了地方军阀。这些私人武装并不在国家军队编制，且寺庙僧人不受国家征兵号召……升之，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