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哪一副面孔,都可爱得紧。
怀柏抬起手,撸了把小孩的头。一股颤栗之感从头顶传来,佩玉觉得身子有些麻,又十分舒服,忍不住微眯起眼,露出餍足又乖巧的神情。
竹鼠妖暗自称奇:“这个人不怕被撸秃吗?”
怀柏摸舒服了,笑眼看向竹鼠妖:“小白,你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竹鼠妖气嘟嘟地反驳:“我不叫小白!”
佩玉侧过头,冷冷一眼瞥过去,瞳孔微缩。
竹鼠妖被她眼中的杀气吓得缩成一个球,忙改口:“但是以后小白就是我的名字了!”
佩玉继续埋在怀柏腰间,心想这妖精倒挺知趣。
怀柏笑道:“你倒识时务。”
小白蔫头蔫脑,怂哒哒的趴在地上。
怀柏半蹲下身,拎起小白圆滚滚的身子,“这里发生什么?”
小白幽怨地看着她,白光闪烁后,一个肥嘟嘟的小女孩被怀柏拎着衣领,吊在空中。
怀柏大吃一惊:“这可怎么割?”
小白短短的手脚在半空挥舞,“你放我下来!”
“好啊。”怀柏直接松手,小白径直落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佩玉开心了。
小白身为大妖,皮糙肉厚,也不觉得疼,拍拍屁股就站起来。
“不就是冲了下你们的船嘛,有必要追到这吗?修士心眼真小。”她小声嘟囔。
“小东西,”怀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里……”
“我不是小东西,我活了一千岁了!”
佩玉嗤笑一声,“呵。”
小白听后,又打个激灵,忙说:“一千岁在妖族其实是很小的。”
怀柏笑了,这年头,连妖都有两幅面孔啊。
“我说,小玩意,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白满脸哀怨,对她随便给妖起昵称的行径十分不满。但是看了眼那个杀气冲霄的女孩,它敢说吗?
它不敢。
小白清清嗓子,“其实我叫竹山显圣大王,在这里生活一千多年了。”
“竹山显圣大王哈哈哈哈哈哈,”怀柏笑得捂住肚子,指着面前的小不点,“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称圣!”要是圣人庄那群老顽固听见了,不知道胡子会不会被气掉。
小白嘟起嘴,“你别笑!”
“哈哈哈哈哈好,我不笑哈哈哈哈哈。”
佩玉牵住怀柏的手,看向竹鼠妖,“不要说废话。”
“奥,”等怀柏止住笑,小白继续说:“竹山脚下这个村庄,叫花泥村,民风朴实,村民和善。而且他们也不吃竹鼠。以前我经常变成小孩去村子里玩。”
小白弯下小短腿,盘坐在地上,“三百多年前,这里来了两个年轻的女人,村里人出于好心,收留了她们。可是没想到她们恩将仇报,杀死了村里所有人,还联合一个特别可怕的魔头,把村子里的人变成活尸。”
“村子里的大人都魂飞魄散了,还有一些孩子的魂魄,被我救下,放在我后辈的身体里。”小白指着那一地的小竹鼠,“白的几只,就是当年逃到山上的那群孩子了。”
“魂飞魄散?”怀柏难得正经起来,“可我看他们还是行动如常。”
小白脸色苍白地点点头,“都是那个魔头做的!”想到那人,纵然已隔百年,她还是心有余悸,“那女人一挥袖,村子里就升起好浓的红雾,然后村里人都变成的那副鬼样子。”
“红雾?血雾?”怀柏忙问:“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小白按住胸口,害怕地说:“她浑身都被血雾围着,特别特别特别可怕,吓死妖咧。”
怀柏问:“是不是穿黑衣,带着黑色帷帽,看不清面容,但是眼睛很好看,像星星一样。”
小白想了想,点点头然后摇摇头,“黑衣黑帷,但是她的眼睛是红色的,不像星星,像血。”
怀柏突然笑出来,“是她。”
怀柏笑得翠眉如翦羽,杏眼似弯月,看上去像听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一般,可不知怎么,佩玉忽然有些心慌,“师尊,您认识那个人吗?”
怀柏只是喃喃:“她也来过这里吗?”
“师尊?”
怀柏这才如梦初醒,点点头,道:“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佩玉想起,师尊在与荀常笑相斗前,说过她像自己的故人,所以不想对她出手,难道那个故人就是这个神秘女子吗?那人是谁,竟惹得师尊这般失态。
小白眨巴眨巴着眼,心道:“果然可怕的人都和可怕的人做朋友。”
明月似乎带上几分血色,疾风骤起,翠竹被吹折腰,如碧海翻腾。
小白一跃而起,对着那群竹鼠喊:“血月来啦!快进窝去!快进去!”
竹鼠吱吱乱叫,蜂涌入小洞中,黄豆小眼一闪一闪,在黑暗里默默看着她们。
小白说:“我们也快进去吧,那魔头要来啦!”
“她要来了?”怀柏神情怔怔,“她怎么会来呢?明明……”
小白急得要去拉她的手,佩玉面色一冷,将小白伸出的爪子打掉。
“啊!”小白揉着发红的手背,气呼呼地说:“你们再不进去,被魔头吃掉我就不管啦。”
见这两人还没有动作,她一边嘟囔着:“不听好妖言,吃亏在眼前。”一边蹬着小短腿想回巢去,可蹬了好一会,却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迈步。
怀柏抓住小白后领,笑道:“小妖精,别走嘛,我们来快活快活!”
小白急哭了,“谁要和你快活!你撒手!”
佩玉面色清寒,抿紧唇,心道:“厚颜无耻的妖精,居然敢明目张胆勾引师尊。”
竹林中升起浓重的血雾。
周围影影绰绰,瘦竹枯枝似鬼魅魔影,雾深处,隐隐有尸傀爬行。
四下无声,小白吓得变成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竹鼠,惊恐地望着血雾。
佩玉皱起眉。
难道真有其他人也掌握了血雾吗?
溪涧另一旁,有人拄着竹杖,缓步徐行石上。
她穿着宽大黑袍,头戴黑色帷帽,三千青丝未束,在身后摇曳。月光如水,红雾茫茫,那人慢慢、慢慢走出雾中,身影越来越清晰。她低声念着的诗也渐渐传来——
“我亦漂零久……”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厚重而冰冷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涌来。
女子身后红雾浓稠如血,似满地红莲业火,她好像背负着无尽的绝望与罪孽,慢慢从地狱走来。
怀柏忽然把小白一把丢在地上,一跃跳过溪涧,快步往那女子追去。
佩玉心中微紧,本想跟着过去,这时那女子忽然偏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猩红如血的眸微眯着,似乎看见什么有意思的景象。
佩玉身子顿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人是……